第五章溃败

空间站指挥中心。

一整面墙壁已被调至完全透明状态，白发苍苍的行政指挥官立身在这面玻璃墙之前即可看见那艘有半个空间站大小的庞大星际战舰和其后幽暗深邃的无垠星空，充满科技感的战争兵器在这一刻仿佛触手可及。

身后的人们忙忙碌碌，无数人在向军事指挥官汇报实时情况，指挥大厅像是炸了锅一样嘈杂，刚刚军事指挥官阁下做出的判断都显得无关轻重了。

军事指挥官仍然立身在追踪敌舰的中央屏幕前，敌舰的科技水平超乎鲁皮拉一直以来所表现出来的平均水准，建立模型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分钟，可形势却正在急转直下——空间站电梯井被来历不明的地球人击碎，据侦测那一瞬间的能级甚至突破了能量阻隔网的防御界限；而被入侵者在三分钟前突破了第十四层的防御。

有一个技术员在这一刻忽然叫道：“检测到空间异常波动！空间异常波动！”

然而便在这同一刻，一个人大喊着，疯了一样的跑过来，慌张的叫喊：“长官，长官！”

军事指挥官不悦的转过头，然而这一刻，看见眼前情景的他再根本不用这个人汇报，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终于勃然变了颜色。

行政指挥官看着眼前那庞大的战舰甲板旋开，主炮对准空间站指挥部，缓缓亮起层层充能光芒，同样震惊无语。

军事指挥官花了三秒钟回过神，怒吼道：“他们被入侵了！调转所有炮塔，立刻……”

他的声音没有说完，因为在这一刻，慌乱嘈杂的人群中骤然站立起一个目光空洞的人，毫不犹豫地拔枪射击，在自己被反应过来的防卫士兵击杀之前成功命中目标。

神情冷峻的中年人的话便至此戛然而止，他喉咙汩汩涌出鲜血，仰面栽倒。

军事指挥官当场阵亡。

指挥中心顷刻大乱。

一片的混乱中，行政指挥官仍然在仰望眼前这艘已经张开獠牙的飞船，他清楚，如果眼前这艘主力战舰开火，整个指挥中心都将在顷刻间化为乌有，一切的混乱都将毫无意义。虽然他不知道对意识入侵应该有绝对防御能力的人类主力战舰为什么会被入侵，但他很快发现战舰的主炮没有发射出来致命攻击。

主炮的光芒正飞速地暗淡下来，这艘战舰很显然没有被完全的入侵，但它正从内部肢解——飞船到处炸起火光，亮起的主炮飞速的暗淡下去，彪悍霸气的战舰开始肢解着缓缓倾斜，整个庞大身躯恢弘的撞向空间站，在空间站的防护立场上更为壮阔的爆炸。

空间站能量防护立场只支撑了一分钟就开始摇摇欲坠，莹蓝色的庞大立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下去，爆炸的火焰在众人眼前沿着防御立场的弧形轨迹震撼的燃烧铺展开。

已经近乎毁灭的支援战舰此时才传来最后通信：“我们已被入侵。我们已被入侵……愿胜利常佑人类。”

空间站在这道声音里彻底安静下来，无数人停下手中的工作，从自己的座位站起，极度震撼的看向即将撞过来的庞大星际战舰。

年迈的最后一名指挥官终于回过神，他大踏步地走向中央屏幕，下令将完成百分之九十的敌舰队运动模型传输给所有自动武器与主动武器，听一个慌慌张张的技术员告诉他正有五支不明敌我的舰队即将跃迁而来，刚刚的空间波动异常就是这批不请自来的访客造成的。

年迈的老人却只摆摆手，用近乎叹息般的语气道：“给前方、后方发送讯息吧……我们已经失守。”他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这是早有预谋的奇袭。”

回应他的是一道低不可闻的声音：“通讯……被锁死了。”

但这声音响起在一片的寂静里却异常的清晰，老人却摇摇头，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来，望着眼前恢宏的景色，没再说一句话。

而这一刻，已经近乎肢解的飞船终于在一片火光中突破空间站防御立场，轰然撞中空间站，钢铁外壳像是纸糊的一样顷刻被贯穿，人们像是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样发出惊慌的叫喊，四处奔逃。

指挥部里的灯光在逐一暗淡，火光与爆炸像是海浪一样和恐惧一起席卷，中央屏幕前的技术员在指挥官的严厉目光满头大汗地向全飞船所有武器系统输送建立的并不完全的敌军舰队运动轨迹模型。

老人拿起话筒，进行最后一次全空间站广播。

他想起自己自己几个小时前正是在这里下达了让新兵们绝望的通牒。

他在火光中最后一次说话——

“所有人类，所有人类，空间站即将毁灭，指挥部将在此之前毁灭，形势正向最坏的方向发展——但我们已经成功建立了对方的星舰运动轨迹模型，并且传输到每一个空间站武器系统之中，摧毁敌舰仍能迎来重大转机。现在，所有武器对所以人开放，所有人都可以用它们对敌人发起致命一击。每个人都可以在下一刻死去，每个人也都可以是下一刻拯救空间站的绝境英雄。你们此刻为自己的家园而战，无需恐惧，无需悲漠，生命即为守护……愿神灵常佑，命运常歌！”

……

“神灵常佑，命运常歌！”

陈松在长长的廊道中听完老者的最后广播，听见远远近近的空间站里无数人在重复这样一句话。

他坐在亮白灯光下的角落里，感受着整个空间站在猛烈撞击中剧烈的摇晃，爆炸声此起彼伏。

沉寂的空间站里却仍然死一般安静，那样一句话仿佛有魔力一样悲凉的震撼人心。

而陈松此刻只感受到浑身冰冷——他在两分钟前收到了高军的阵亡提示，暂时忘记的疲乏与疼痛也再一次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感到无所适从，觉得敌人下一刻就会找到自己，然后杀死自己，他不知道敌对轮回者死了多少了，甚至觉得主神在和中洲队开一个不好笑的玩笑，根本没有什么阿什队，只有被入侵的中洲队轮回者——那个铁塔一样的壮汉正是陈松记恨着的中洲队轮回者沈忠良。

他只感到毛骨悚然，再一次怀疑阿什队究竟存不存在，或者对方也正被意识入侵搞的焦头烂额，损失巨大。

陈松也看过许许多多的无限流小说，在轮回者队伍按照地域分化的情况下，根本没有阿什队这样奇怪队名的轮回者小队。

陈松陷入自我纠结与茫然中，高军最后塞给他的是一个充满科技感的小金属圆球，而陈松根本不知道它是干什么的，又有什么用。

便在这时，空间站发生一次更为猛烈的摇晃，空间站主体甚至开始微微倾斜，爆炸声四处可闻，头顶亮白色的灯光开始逐一熄灭。

陈松本就有伤，突如其来的摇晃彻底让他站立不稳，直接跌倒在地。

廊道就在这一刻骤然黑暗下来，无数灯光几乎同时熄灭。

骤然的黑暗下，陈松看不见任何东西，只感到曾经的伤口似乎被再一次拉开，剧烈的疼痛感直冲脑海，然后他听见廊道一端传来脚步声。

那根本不是人类踩踏地面所能发出的声音。

亮白色的灯光再没亮起，猩红的警示灯却开始疯狂闪烁：“警告！空间站平衡仪受损。空间站甲板受损。空间站气体在大量流失——空间站即将失去全部功能，逃生通道已打开，救生船准备就绪，请所有人员立刻撤离。重复：请所有人员立刻撤离。”

但陈松对此已几无知觉，他呆滞的回过头，看见猩红灯光照耀下，一个体格恐怖的怪物正踩着野兽般的脚步而来，猩红的瞳孔几乎要滴出血来。

沈忠良。

这个陈松此时此刻绝不想看到的人。

但他的伤势似乎也不轻，一只手自手腕以下全都消失不见，只有血管耷拉出来，极端的恐怖，而他的右眼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从左边额头一路蔓延到右边下巴的恐怖刀伤，很显然是新伤，现在都还淌着血。

陈松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在这位壮汉身上感受到的是直冲骨髓让他浑身发颤的冰冷杀意，死亡仿佛近在眼前。

中洲队的新人甚至忘了浑身伤口的疼痛，连滚带爬的站起来，疯了一样的逃向与沈忠良相反的方向。

而在他身后，猩红应急灯光明下，铁塔般的壮汉呆滞片刻，抬足蹬地暴起，庞大的身躯如炮弹般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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