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十字路口的转弯处,钱若男让杜望昔把车停在路边,一个人回家去了。杜望昔看在她刚才亲了他的份上,也就不刁难她了,调转车头,去其他地方晃悠去了。
钱若男认为爸爸不愿参加美食大赛是害怕有内幕,害怕比不过那些科班出生的名门,但是现在她手上有了这份资料,冠军志在必得。她欢天喜地地三步并作两步飞快地朝家里奔去,正好撞见两个店里出来的老顾客。
“张阿姨,李阿姨,你们好!”
“若男啊,你爸爸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怎么我们每次来,都是向阳烧的菜啊。”
钱若男愣了一下,这个情况也不清楚,只好问道:“阿姨,是不是不满意向阳的手艺啊。”
“不,不,那倒不是,只不过一个人一个味道,我们是你们家多年的老顾客了,念了就是你爸爸那一手,眼看着这一区就要拆迁了,不知道还能吃几回,就觉得挺可惜的。”
钱若男听了这话心里不免多了几分忧伤:“谢谢阿姨们这么久以来对我们千家小厨的喜爱,只要店在一天,我们就会好好做一天菜。”
两位而已无限感慨地点点头离开了。
刚进后院,就听到爸妈的争吵声。
“老钱,千家小厨你还要不要?!”
“要,我当然要!”
“那你还攒不攒钱给两个女儿准备嫁妆了?!”
“准备!当然准备啊!”
“那你为什么说要提前退休啊?!”
“我一把年纪了,想休息休息了,再说,向阳的手艺已经非常好了,支撑起饭店也完全没有问题啊!”
“向阳,不管我们有多疼他多用心栽培他,他始终是个万人,如果有一天,他突然离开了,怎么办?”
“不会的,向阳是个重情重义的孩子,绝不会做出这种不忠不孝的事!”
钱若男一边听着爸妈的争吵,一边朝里走去,在转弯处突然看见了向阳,他手上端着果盘,看来他原本是打算给爸妈送水果吃的,可不巧又听见了刚才那么残忍的对话,他的脸色很不好看,见到钱若男回来了,尴尬地挤出一个微笑,将果盘往钱若男的手里一塞,“那去给师父师母吃吧。”说完,转身朝店外跑去。
“向……”钱若男想喊住他,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种情况下,还是装作没听到会更好些吧。
“不管怎么样一个外人总没有自己可靠,你想退休我不反对,但是,你也要等店里的危机过了之后,再说啊。”邵茗一阵喋喋不休之后,换来的是钱裕康沉默。
“每次跟你说到这个问题,你就不说话,你这是冷暴力,你知道吗?!”邵茗气愤难平,钱若男赶紧跑过去:“好啦,妈,吃点水果消消气。”
“若男,你回来的正好,你来评评理,你说我自从嫁给你爸受过多少委屈?你爷爷奶奶重男轻女,整个公司都排挤你爸,我带着你们和你爸开了这家小饭馆容易吗,眼看你和若依都快大学毕业了,我以为可以享享清福了,可谁知又遇上了拆迁,你爸还这么窝囊!这日子真的没发过了!”邵茗说着,眼泪都快流下来了,这次她是真的生气了。
钱裕康平时老实巴交,又不善言辞,看老婆气成这样,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得坐在一旁低着头,闷不吭声地吸烟。这样的正常,钱若男司空见惯了,妈妈的性子急,属于刀子嘴豆腐心,这边骂过,转身就消气的那种。
“妈,我知道,你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很多,爸爸这时候想退休确实不对,不应该!要批评,严肃批评。不过,再此之前,妈,我先给你看个东西。”钱若男见妈妈脸上的怒意少减了些,从背包里掏出了“中华美食大赛”的广告单页递给了她。
邵茗一见,反映和钱若男一样,一脸的兴奋,双眼放光,但随意,目光又黯淡下来。她相信自己丈夫的实力,但是他们一没背景,二没参赛的经验,如果贸然参赛,获胜的机会不是很大,到头来还是空欢喜一场。
钱若男看出了妈妈的想法,又故作神秘地拿出文件夹来:“当当当当,妈,你看着是什么?”邵茗看着一大堆业界大亨的资料不明所以。
“这可是比赛评委的资料,我们只要弄清楚他们喜欢吃什么,然后拟定菜单,下足功夫准备,冠军宝座,非我们莫属啊!”钱若男越说越激动,在父母面前,勾画出一副美好蓝图。
邵茗毕竟是有了一定人生阅历的人,不像钱若男那般,还没搞清楚状况就欢天喜地地庆祝一番。“这资料,你从哪里拿来的?可靠吗?”
“嗯,一个,一个朋友给我的,他那人很牛掰的,情报绝对可靠!”钱若男说完,很诧异,自己居然用了牛掰这个词来形容杜望昔。
“这份资料只有你有吗?如果每个参赛者都有,那就等于没有任何价值。”
“妈,你放心,我这个朋友也是餐饮界的,口碑一向不错,和我的关系,也很不错,大可放心。”钱若男说着一阵心虚,如果让妈妈知道昨天她和杜望昔做了什么,非把她生吞活剥了不可。
邵茗听到女儿打包票,放心了许多,灰暗的心情顿时阳光明媚起来,瞬间忘掉了之前还和钱裕康吵架的事:“他爸,你快看看呀,这次我们千家小厨有救了!”说着,一脸激动地把广告单页和文件夹递那给钱裕康看。
钱裕康皱着眉,猛吸了几口烟,把烟头一灭,正要开口,钱若男赶紧插了话,怕他还会说不愿参加比赛之类的话,非把妈妈气的跳脚不可:“对了,妈刚才李阿姨和张阿姨在外面好像要定卤菜,我刚才忘记告诉你了。”
“你这孩子,有顾客也不早点说,你和你爸先聊着,我去前面看看。”邵茗果然没继续追问,急匆匆地向前厅跑去。
钱若男见妈妈走了,在钱裕康旁边坐了下来:“爸爸,你还是不想参加比赛吗?”
钱裕康仍旧是低着头,不说话。别说妈妈了,就连钱若男看到爸爸这么颓废的样子,都气不打一处来。“爸爸,没试,你怎么就知道不行呢?你不是常教育我,做菜和做人一样,只要用心了,就一定能成功。怎么一到这时候,你就退缩了呢?”
钱裕康又重新燃起一支烟,沉默不语。
“爸!你能不能积极点?!为什么你总是要我们的希望破灭啊,这可能是千家小厨渡过难关的最后机会了。”钱若男越说越急,她不相信自己的爸爸会这么无情地看着自己一生的事业毁于一旦。
“爸,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有问题,你只有说出来,大家才能想办法解决,不是吗?”
“若男,我!哎!”钱裕康直起身子,欲言又止,想了想,又像只泄了气的球,耷拉着脑袋。
“爸!你说啊!别让我着急好不好?!你不知道,我和若依为了千家小厨有多么辛苦?!”钱若男看着颓废的样子,恨铁不成钢,不禁有些哽咽,如果不是为了千家小厨,若依也不用年纪轻轻地就在a市打工,大夏天的住在闷热的宿舍里。如果不是为了千家小厨,她自己也不会招惹上杜望昔,还丢了自己的清白,爸爸居然还不体谅他们,想到这儿,心里充满了委屈。
钱裕康见女儿眼泪快点掉下来了,一着急,“女儿啊,我有苦衷啊!“
“有什么苦衷你就说出来啊!面对问题,我们只有积极地去解决,逃避是没用的,这是你教我的,怎么这个时候,你自己反而糊涂了呢?”
“哎!”钱裕康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满脸无奈地说道:“我失去了味觉!”
这个消息有如晴天霹雳,让钱若男半天缓不过神来,她深刻地明白,失去味觉就相对于厨师生涯的终止,难怪最近爸爸的行为如此反常,先是让向阳顶替他做了主厨,再是他推三阻四不愿参加比赛。这所有的一切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可事实却让人难以接受。
“爸,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还记得拆迁谈判,我被打伤住院的事吗?”
“记得,难道就是那次?”
钱裕康悲伤地点点头,“我也曾试图凭自己的感觉做菜,新顾客可能吃不出来,可是那些老顾客,一尝就觉得味道变了。所以店里的事,我才让向阳全权代劳的。”
“向阳也知道这件事吗?那他怎么也不告诉我?!”
“你别怪他,是我让他保密的。我对你说的这些,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尤其是你妈妈,我不想让他担心。”情愿被妻子无解,也不想浇灭她的希望,这真是无奈又悲伤的抉择啊。
钱若男重新燃起的希望,瞬间被浇灭了,爸爸没有了味觉,又何谈比赛?难道千家小厨注定难逃此一劫吗?钱若男仿佛一下子失去了主心骨,她不知道未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下去。
她怅然若失地走回房间,机械地按下手机上的拨出键:“杜望昔,怎么办,我爸失去了味觉,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