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抱着蒜头,踉踉跄跄在雍王府里奔跑!
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惊慌失措、脸色惨白的奴仆!还有的奴仆在小声说:“快!快去找福晋来!王爷疯了!”
而胤禛则全然不管他们的反应,只是抱着蒜头在王府里跑来跑去!
跑了好一阵子,胤禛终于停下来。他茫茫然地望着四周围,他身后不远处,是那群气喘吁吁、慌张无比的奴仆们。
看他不动了,其中一个奴仆这才慢慢走上前,试探着看着他:“王爷?”
胤禛盯着他的脸,好半天,也试探着问:“高无庸?”
高无庸的表情,简直像是要哭:“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早上还好好儿的……您连奴才都不认识了?”
胤禛只抱着蒜头,满脸敌意盯着他。
就在这时候,从他身后又快步走来一群人,胤禛定睛一看,竟然是他的妻子!
乌拉那拉氏抹着泪,一点点走到胤禛跟前,悲切道:“王爷?您怎么了?干什么抱着狗在府里到处跑?”
胤禛盯着她,他竟说不出话!
四福晋又看看那条狗:“这狗……王爷是从哪里弄来的?”
胤禛这才回过神来,他慢慢将狗放下:“它叫蒜头。”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全府邸的人都呆了!
还是四福晋第一个回过神来,她换了种哄小孩的口吻:“是么?叫蒜头啊,王爷……王爷先带着蒜头回屋去。成么?”
“蒜头还没吃东西。”胤禛突兀地说。
四福晋一听,慌忙道:“好好,给狗弄吃的!杏儿,赶紧叫厨房拿肉骨来!”
“蒜头喜欢吃火龙果。”
全府邸的人又呆了,火龙果是个啥?
四福晋又小心翼翼说:“王爷,眼下府里……府里没这东西,先给蒜头吃肉,成么?”
胤禛想了想:“它吃牛肉。”
“好好!杏儿,去拿牛肉,要新鲜的!”
“它吃熟的!”
“……哦。那就去拿熟牛肉。让厨房赶紧切一叠来!”
一院子的人,哭笑不得,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又疲惫又伤心,自家这位王爷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变傻了?
四福晋这才壮着胆子上前。小心对胤禛说:“王爷先回屋歇着。成么?这跑了半日了,脸上都是汗……我这就去叫个太医过来。”
胤禛走了两步,一听这话。竟愤怒了!
“我没病!没有!我是被他们打镇定剂打太多了!腿上才没劲的!”
四福晋听也没听懂,只得勉强道:“好……好,王爷没有病,那就先回屋歇着吧。不叫太医了。”
眼看着胤禛被人给扶着回屋,四福晋忍不住啜泣起来,一大早起来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间就发起疯来?
高无庸此时,悄悄凑过来:“福晋,这不行啊,还是得找大夫瞧瞧……”
四福晋抹着泪道:“王爷不肯见大夫,那怎么办?”
“那就等王爷睡着了,悄悄把太医叫过来。”高无庸小声说,“王爷神智不稳,奴才瞧着,竟和上次十三阿哥的样子是一样了!”
四福晋一脸惊惧:“你是说,王爷疯了?!”
高无庸战战兢兢,但仍旧道:“福晋您忘了?上个月,十三爷不也是突然间发了疯?满院子的跑,还叫着什么要回去要回去的?当时奴才去十三阿哥的府里瞧了的,十三爷连辫子都没了,而且他也抱着一条狗,那么大的一条大白狗……”
“快别说了!”四福晋胆战心惊打断他,“你这说的我心都跳成一团了!十三爷那是被那个疯女人给魔怔了!那疯女人不是被关起来了么?我看,咱们王爷可能也撞上什么脏东西了,高无庸,你赶紧找几个和尚,给王府驱驱邪!”
“嗻!”
胤禛被仆人们给扶进房间,大家七手八脚给他换下衣服,让他躺在床上。饶是如此他还一个劲儿挣扎:“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不想睡觉!我要起来!我要回去!我不呆这儿!”
奴仆们吓得一个个泪涟涟,有人就劝道:“王爷,您上哪儿去呀?这儿是您的家,这就是您的屋子啊!”
“这儿不是我的屋子!”胤禛说着,忽然也难过起来,他哽咽道,“我的屋子在蓝湾四季城,我的房子……我要是再多借点钱,把房子买回来该多好!我不该卖掉它的,我当时干嘛那么冲动呢?我该听老陆的劝,那才是我的屋子!”
他抱着床上的棉被,止不住哽咽。旁边的仆人们见他这个样子,又是惊慌又是难过:谁见过那位冷面王哭成这样的?!
这时候,四福晋也进来屋子,她见胤禛扑在棉被上哭,吓得赶紧上前劝慰:“王爷这是怎么了?干什么哭成这样?”
旁边有仆人,颤巍巍道:“王爷说……说不该把房子卖掉,他该多借点钱,把房子买回来。”
四福晋听得一头雾水:“哪儿的房子?我怎么不知道?”
仆人们一个个做瞠目结舌状。
四福晋无法,只得去哄胤禛:“王爷就为了这个哭啊?房子卖了咱再把它买回来不就好了?”
“买不回来!”胤禛流着泪打断她,“人家不肯卖!而且我也出不起那么多钱了。”
四福晋被他说得更糊涂,她又糊涂又心酸,只得说:“出多少钱,咱也把它买回来!”
她又回头对着仆人们道:“听见了!咱们都掏钱!给王爷把房子买回来!”
仆人们被她一暗示,也赶紧纷纷道:“是是!奴才们一块儿凑银子!咱们人多。王爷,您那房子肯定买得回来。”
胤禛觉得鸡同鸭讲,只埋着头落泪,不理他们。
见他这样子,四福晋也知道不好再劝,只得让周围仆人们都退下,她一个人坐在床边,守着胤禛。
“王爷,您这是怎么了?”她也哽咽道,“就为了房子?什么房子值得您哭成这样?”
“什么房子?!我的房子!”胤禛又怒又难过。冲着她吼。“我装修了半年!”
四福晋呆呆看着他!
“……地板砖都是我一块块挑回来的!”胤禛越说越难过,“浴室的花洒都是去装修市场买的!就为了怕货不对版,我都没有网购!”
四福晋张了张嘴,勉强道:“哦。是么……是这样啊。”
“还有我的音响室。光是墙壁就花了七万!你们根本就不知道装那种特殊壁砖多辛苦!”
“是么?那么辛苦啊……”
“还有我阳台上的那些花!那一盆盆的都是我自己从楼下扛回来的!那些多肉植物长得多好你知道么!那都是我的心血!”
四福晋的脸看起来。像是要哭了:“王爷要种花,王府有的是啊!”
“王府那些花又不是我种的!那是老周种的!”
“……”
胤禛在那儿,越说越想哭。越哭越难过。
他失去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工作,原本就很痛苦,但这份痛苦他一直强忍着,没和任何人说过,后来又遇上这么大的事,更是光顾着去和俞谨作对了,他始终都在硬扛,在压抑自己。
现在回到自己家里,他终于获得自由,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埋藏了许久的伤痛,一下子爆发。虽然是对着全不知情的妻子,但他也顾不得那许多了。
接着,他又絮叨自己卖房子的时候有多舍不得,但是后来租的地方又那么小,没法把东西都搬过去,于是他就只好把那些可爱的胖绒绒的多肉植物,全都送给了别人,他的乐高积木,他的拼图,他书桌上的荷兰玩偶,他的挪威音响,他最喜欢的德沃夏克,他从宜家买回来、自己拼起来的原木椅子……都送了人,他的宝贝都被人拿走了,他什么都没有了。
胤禛太难过了,那都是他的心血,是他亲手赋予其灵魂的东西,那个家,是他一寸一寸亲手打造出来的爱的小窝,最后,竟然就那么轻易卖掉了,那比拿刀割他的肉还让他心疼。四福晋虽然一点儿也听不懂,但她也被胤禛所感染,也陪着他抹眼泪。
……那样子,倒好像夫妻俩沟通得挺好。
最后,胤禛总算是哭累了,也说累了,就只是趴在棉被上,红着眼睛,不出声。
四福晋看他这样子,忍不住又劝道:“王爷,东西既然没有了,您也别难过了,往后日子还长,咱慢慢一件件把它们买回来,行不行呢?”
胤禛只是发呆,不出声。
“王爷,您明天还得去赴宴呢,明天是张廷玉张大人母亲的寿辰……”
“我不去。”
四福晋愣住:“可是王爷,寿礼都备好了……”
“我不去!我不想见任何人!”
四福晋哑了,最后只得道:“好吧,那我就去和人说,王爷身上不大舒坦。”
胤禛心想,去不去的又能怎么样?换做以前,他肯定会利用这个机会,和张廷玉这个康熙近臣拉拢关系。
可事到如今,真没这个必要了。
胤禛想到这儿,他擦擦眼睛:“现在是什么时候?”
“快午时了……”
“不是,我是说,今年是哪一年?”
四福晋一愣:“康熙五十年,二月。”
真的是康熙五十年,胤禛默默想,三年时间没了,他变成了另一个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发觉。
想到这儿,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胤禛立即坐起身来:“那个……”
四福晋赶紧看着他:“王爷?”
“那个谁……”胤禛想了半天,竟不知该怎么说,到后来他才磕巴着说,“就是凌柱家的那个……”
四福晋恍然大悟:“王爷是想见格格?”
她也不等胤禛开口,直接就对旁边的侍女道:“去把格格请来,王爷要见她。”
不多时,进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缓慢给胤禛请了个安:“王爷。”
胤禛盯着她。
没错,是他记忆里那个不声不响、低眉顺眼的豆芽菜,三年前她还是个小孩儿,他也几乎没有把这个女性放在心上。
现在再看,也不过就是从初中生变成了高中生。
四福晋笑道:“格格如今身子不方便,所以也没叫她过来照料王爷……”
胤禛一愣:“身子不方便?”
他抬头又看看那个“豆芽菜”,女孩的脸上浮现出红晕。
四福晋看他神色又不对了,心里发慌,只得道:“好了好了,先让格格退下吧。”
等豆芽菜走了,四福晋才悄声道:“王爷怎么不记得了?格格有孕了。”
一个炸雷!
胤禛万分震惊地望着四福晋:“不可能!”
“王爷?!”
“那不是我的孩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