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春风荡漾,卞陵城外的柳枝已抽出了新芽。
在太守大人剿灭东海一众匪患之后,东海沿线的兵禁早已解除。果真如同太守大人在日前所承诺的那般。
海盗在不见踪迹,出海费用仅在港口由驻军民团收缴一次,再无海上强收的贼寇。
开春之后,卞州渔民已大都出海至少一次,东海风气之改观,当真立竿见影。百姓心中对天狼公子的爱戴,更是远胜往昔。
卞陵城里的气氛,倒也对得住这初春时节的百花齐放。车水马龙,人来兽走。在左青的大肆放松卞州府的税收下,竟在年初卞陵城已人满为患。
当然左青不是没有问过自己,这般将卞州府百姓的苛税减少了近乎四成,终究是利大于弊还是如何。经过左青各方推演,却仍坚持这般做了。
已带着庆莲彻底住入了太守府的后院暖房,间或有张金或是王洋到卞陵城,向青岩禀报海上诸多事宜,青岩虽偶也会消失几天,但总体还是恢复了左青初到卞州时的境况,唯独在左青与青岩之间,多了一个庆莲。
左青在青岩有意远离东海之际,自是调动了各方能力,将六万私军挪出了卞州府的地界,至于藏于何处,详细情况,也就只有左青知晓了。
左青又安排玉柱与柴小虎三次出海,去往罗伊岛与月光岛,提前做好东海各部工作,时刻准备京都来使的到来。
时光如梭,半月时间一晃而逝,阳春三月的卞州,如约而至。
姗姗来迟的京都来使,也终于从凌京城出发了。
来往卞州的京使一文一武,文乃御史台孙御史,也就是已为卞州主簿的王哲姐夫。武乃禁军副统领蒋桂芳,正是左青的武学师父。
皇帝陛下挑选了如此两位朝中老人,明眼人看去,分明就是为了给天狼公子的上位提供偌大臂力的。
京中些许等着看天狼公子被查出不法勾当的红紫贵人,对此也只是敢怒不敢言了。
却说京使一路离了凌京城,不出一旬,已入卞州阳风县。
终究不比泰渊老先生,两位京使的外出,皇帝陛下不过安排了一队禁军卫兵。但是这在庙堂诸人眼中,已是莫大的荣幸。
往日外出传旨的大太监也不过是从京畿炎彦军随意安排一队卫士护卫罢了。
卞州府上下官员,特别是与左青来往比较密切的祝人杰等人,对京都来使的准备早已着手展开。
蒋桂芳与孙御史抵达阳风县的第一时间,阳风县令祝人杰与县丞已先行出城等候,但也仅有二人与几个赶车驾马的下人,再无那次祝人杰偕同阳风县官身富绅列队欢迎左青的架势。
这也是在左青的提点下,祝人杰才这般做的。作为一县长官,虽头上乌沙不甚沉重,但总该有自己的风度。上官来巡,亲自外出迎接已是大敬,若再举全县贵人相迎,并未落了下乘。
蒋桂芳与孙御史都是见过大世面的朝中老臣了,倒是对祝人杰摆出的这幅欢迎态度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左青早前便告知祝人杰,京都来使断然不会在阳风县留宿,最多歇歇脚,但祝人杰还是要做出挽留京使的样子,更要去真心实意的做些准备工作。至于其中度量,则由祝人杰自行把握。
果真如左青所料,孙御史与蒋桂芳仅是在阳风县县城外歇了歇脚,为大马换了上好草料,便辞别了祝人杰,继续向着卞陵城而来。
不过半日功夫,京都来使的队伍远远的已看到了卞陵城的大门。
当然来使队伍未进卞州府的时候,卞陵城里的左青已然知晓。
卞陵城外的景象,比起阳风县外来,当真是跌破了孙御史和蒋桂芳的眼镜。
两列长队,在卞陵城大门处远远排开。打头的便是两位禁军都尉,左边是郭伟,右边是卫宏。两队禁军卫士分列其后,再往后是在人群中站定身形的左青与胡锐带领的卞州府文官武将,官佐其后是一家高悬皇家标识的马车,车厢门帘已然挑开,马车里坐着的,正是当朝大学士泰渊先生,泰渊先生的马车旁边却又是一位重量级人物,东海驻军团总、皇帝陛下亲子、福亲王东方无乂,其后又是两列禁军卫士。
卞陵驻军民团在更外围守护,甚至大半面卞陵城墙下,已沾满了驻军民团兵士。
在来使队伍最前,高头大马上端坐的老人,禁军副统领蒋桂芳,看到这幅驾驶,简直就是怀疑卞州府这帮人马当真是来欢迎自己的吗。
远远的虽已看到左青的身影,但那架高立人群中的马车是什么鬼,离得实在有些过远,蒋桂芳仅隐约看出东方无乂的样子,却并未看仔细马车中的人。
当然看到郭伟、卫宏的蒋桂芳,稍一寻思,已明白过来,这是泰渊先生亲自出城相接了。
蒋桂芳对着身后的孙御史打了个眼色,翻身下马,向着卞陵城前人群走去。其后孙御史、一干禁军卫士也纷纷下马,步行上前。
蒋桂芳、孙御史打头的队伍,走的不急不缓,既示了沉稳隆重,又在路途中按捺中激动的性子。
郭伟与卫宏先行出列,对着禁军副统领拜倒下去,口中兀自和声道:“见过统领大人。”
蒋桂芳仅对二人点了点头,便走过已跪伏在地一片的禁军卫士,直向左青走去。
蒋桂芳到了左青身前,左青早已远远的迎了出来,更是恭恭敬敬的以学生礼见过了自己的武学师父,蒋桂芳对着左青微微一笑,示意左青起身,左青又越过蒋桂芳向着其身后的孙御史拱手见礼。左青身后卞州官佐亦跟着向蒋桂芳、孙御史二人见礼。
蒋桂芳虽不过正四品的禁军副统领,而孙御史也堪堪从三品官员,但毕竟此番离京,身为京都来使,代表的是东方皇室,队伍里除却马车上未曾下车的泰渊先生,与左青、东方无乂,其余所有人已全部跪伏下去。
一时之间,卞陵城外,兵甲碰撞声、人语喧嚣声,好不热闹。
蒋桂芳身为与左青有直系关系的武学师父,自不好在人前多说什么。
孙御史虽然是王哲的亲姐夫,毕竟王哲而今在卞州府还不是一手遮天,也便作为京使,好肆对卞州太守大人的欢迎表示了感谢,少不得左青又是一顿感激皇恩浩荡,劳烦孙御史大驾亲临。
凡此种种,不做赘述。
却说泰渊先生一路上并不曾下的马车。蒋桂芳、孙御史二人进入欢迎他们的队伍后,才与东方无乂见了礼,又在马车下对着泰渊先生寒暄了几句。
而二人作为京使带来的禁军卫队,已在身为禁军副统领的蒋桂芳示意下,与郭伟、卫宏二人所带禁军卫队穿插一处。彼此倒也都是老熟人,自无不适之言。
况且泰渊先生已在卞州的事,皇帝陛下早已知晓,此番安排蒋桂芳带队来此,未必没有接老先生回京的意思。
浩浩荡荡的队伍,算不得锣鼓喧天,倒也足足行进了大半个时辰,才入了太守府。当然进入太守府的不过少数,大多数人在城门处便散去了,而禁军卫队则有卞陵总兵胡锐,亲自安排妥当。
一行人入了太守府,当先一人是已在府外下了马车的泰渊先生,其后左右乃东方无乂与孙御史,再后则是与左青走在一处的蒋桂芳,最后则是特意被左青留下来的王哲与张都。
进了太守府,也未进入正堂,左青早已安排好了下人,在后院准备了上佳的宴席。京都来使一路劳顿,自是接风洗尘为先。何况泰渊先生在此,蒋桂芳与孙御史也没有推脱的说辞,倒也是欢欢喜喜的,一群人入了席。
东凌立国不过五十年,虽然各地官府已出现糜烂端倪,但到底是天子脚下的凌京城里,庙堂之上,诸臣大多还是以国事为重的,至少孙御史与蒋桂芳都不是那般花花肠子的人,虽也熟谙官场规则,但与左青等人在席上,还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况且还有位帝国最是德高望重的泰渊先生在席。
如此这般,其实这一场酒宴,确实是酒足饭饱,欢欣雀跃,但算不得人人尽得心中所念,孙御史就是。
一场完全是以接风洗尘、吃饱喝足为目的的宴席,自然不会进行许久,在泰渊先生要离席休息之后,没过多久,蒋桂芳便主动提出就此结束了宴席,左青这主家对师父的要求自是满口答应下来。
孙御史主动向左青请辞,毕竟很多事情是没有必要瞒着的,况且卞州府上下没几个不知道孙御史与王哲的关系的。左青主动起身,送孙御史与王哲离了太守府,到并没有再多行安排下人护送二人回去。
王哲很承左青的情,临走前对着左青深深一躬,就此同姐夫回家去了。
蒋桂芳则被先一步回房的泰渊先生,又召唤了去,席间便只剩下了东方无乂、左青和张都。张都很自觉的告辞离开,接替卞陵总兵胡锐,做这卞陵城的护卫工作去了。
剩下东方无乂与左青,相对嬉笑无言,各自端起酒杯来啜了一口又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