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远地，看见冬索小吃店，门还开着。

落遇心中大喜。她把车子直接停在了店门口。

翟成的车子在后面跟着，停在了落遇的车子后面。

两人一前一后，踏进店门去。

老板娘在收银台那站着，低头盘点一天的营业额。

“老板娘，还有吃的没？”落遇问。

“不好意——”老板娘抬起头来，见是落遇，收住声，说，“落小姐，你今天怎么过来得这么晚？我们都打烊了。”

“老板娘，随便弄点吃的就好了。有没有？”落遇问。

“对。吃什么都行，只要能填饱肚子。”翟成跟在后面，附和说。

老板娘犹豫了下，说：“光能做个拌面了……”

“还有鸭腿没？”落遇问。

“有。”老板娘说。

“来两份拌面，两个鸭腿，”落遇说，“麻烦了。”

“那你们坐，稍等。”老板娘说。

她扭头冲厨房喊：“他爹，听见了没？”

“听见了！”老板回答。

落遇、邵炎，寻了个地方坐下。

“女孩子很少有晚上吃这么多的。你就不怕长胖吗？”翟成笑看落遇。

落遇呵呵一笑，说：“我还是女孩子吗？我已经是中年妇女了。”

翟成撇了撇嘴。

落遇笑了下，解释说：“我要多吃点。吃得胖胖的，我老公才不会担心我，才会放心让我一个人留在靓都。”

翟成的心像被人猛得刺了一针似的，有点痛。

他假装若无其事地笑了下，说：“你和你丈夫，感情蛮好的。”

“还行吧。”落遇笑眯眯说。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翟成问。

“他有个朋友在我原来单位上班。有一回，他去找他朋友，在停车场见了我。”落遇笑着回答。

“这么说，他对你一见钟情？”翟成问。

落遇挑了挑眉，笑着说：“他是这样讲的。”

“那你呢？”翟成问。

“我什么？”

“你是不是对他一见钟情？”

“我很难对谁一见钟情。我觉得一见钟情不靠谱。”

“这么说，你是对他日久深情？”

“差不多吧。你呢？你有对象了没？”

“没呢！还不知这辈子能不能找到。”

“得有点耐心。”

“我也这么安慰自己。”

话说到这，两人沉默了会。

“你现在一个人在靓都，有什么事，尽管找我们。你别觉得不好意思。你老公都花巨资请我们去越阳市喝酒了，这点忙是肯定要帮的。”翟成突然说。

“他呀，就喜欢弄花架子。”落遇笑，说。

“他是真的很爱你！”翟成说。心涩涩的。

“我知道。”落遇回答。

“我觉得，你不应该一个人来靓都，”翟成说，“你这样，太让人操心了。”

“操心什么？”落遇哈哈笑，“他是不信任我。其实我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

“落遇，你真的考虑，以后就在靓都发展了？”翟成问。

“近两年，应该在吧……”

“那你有没有考虑，入股我们所？”

“怎么个入股法？”

“最近所里发展得不错，业务量激增。我和老章商量了，想多招几个人。”

“那挺好的。”

“我们所现在是合伙会计师事务所。我们想转为有限责任会计师事务所，之后，再发展壮大事务所。多吸收的股东，就是你们这些现在所里的会计师。”

“这事，当初我面试的时候，章主任跟我提过。”

“是的。我们原计划，待到过完今年，看看形势再说。可是现在计划有变，我们想现在就改变事务所的形式。”

这么快？

“那你们计划，吸纳多少出资额？”落遇略有些吃惊。

“随便你们。反正注册资本越高，肯定起点更高，发展起来也更快。”

“随便我们出资？”落遇惊讶道，“你们没有计划吗？”

翟成笑，说：“所里就那么几个人。我和老章，一人出资五十万。其他人，随便你们。反正年底分红，是按出资额比例。你不会，出资额超过五十万吧？”

“那倒不会，”落遇红了脸，说，“高会、齐会她们，能出资多少？”

“你不用管她们。她们出资，也就是象征性的。她们忙着投资这，投资那，手头没什么闲钱的。”

“她们一点信息都没有？”

“听她们的口气，撑死了，也就一人出资五万。王会说，他能出资十万。我是觉得，你要是真的想在靓都发展，可以考虑多出些资。这样，你在靓都也就有事做了，可以把事务所，当成你自己的事业来经营。”

“你和章主任，预计我出资多少？”

“三十万以上，五十万以下。”

邵炎给了她两百万。她买房花了一百三十六万，买车花了二十五万，还剩三十九万。

落遇沉吟片刻，说：“我最多，能出资三十五万。”

翟成笑了下。

“你笑什么？”落遇问。

“比我想象中，要少。我以为，你最少能出资四十五万。”翟成说。

落遇笑，说：“我要是有那么多钱就好了。”

翟成笑着摇了摇头，说：“你呀——”

他想说，你还能没钱？

他没敢这样说。

他换了话题，说：“老章其实有其他的公司需要打理。待事务所形式变化后，事务所主要靠我和你来运营了。”

“我和你？”落遇惊讶道。

“你以前，不是在大型的会计师事务所做过很长时间的行政工作，也当过那么大一个事务所的主管吗？你是专业的。我们所，预计再招十来个新手。到时候，你就负责所里的事。所外的事，我来管。”

“那你们给我什么职位？”

“吉吉事务所主管，唯一的。”翟成说。

“我对所里的事，有话语权？”

“当然。你是大股东之一，”翟成说，“具体的股权分配、权责划分，我会拟一份详细的报告，大家开会讨论。”

“所里不是还有一位会计师吗？他出资多少？”

“林会暂时不现金出资。他手头没什么闲钱。但是，考虑他的个人能力，我和老章会把我们手中的股权，转让给他一部分。”

“他来所里，负责什么？”

“不负责什么。他会很忙。他持有国际注册会计师资格证。到时候，我们的业务范围肯定会拓宽，应该会跟外资企业合作。”

“他归我管吗？”

“当然。你是所里的主管。”

落遇笑了，说：“你知道吗？自从我学了财会这个专业，能成为会计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是我的梦想。”

“那么恭喜你，你的梦想，就快要成真了！”翟成笑眯眯说。

“你们对我真好！”落遇由衷说。

“谁让你老公花钱请我们坐飞机、吃大餐了？吃人家的嘴短。”翟成开玩笑。

“感激不尽！”落遇说。

“别这么说，这是双赢的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好！”

两人举起手中的水杯，碰了碰杯。之后，相视而笑。

“嗖”得，一个人影从门外窜进来。

“啪！”落遇的脸上，结结实实被人掴了一耳光。很快，五个手指印红红的，印上了落遇的脸颊。

落遇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放下因为被人打没拿稳，倒了一半的水杯，用手摸了下脸，肿了。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挨过耳刮子了。

自从拇指书事件之后，她没有再惹恼过谁。她一直是夹着尾巴做人，吃点亏就吃点亏，从来都不跟人计较。没有想到今天，她这么开心的时刻，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这就是，传说中的，乐极生悲吗？

落遇的心，在苦笑。

来人指着落遇的鼻子，从牙齿缝里吐出两个字：“贱人！”

随后，她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眼泪顺着手指缝，往下淌。

落遇看清了，是俞颜。

俞颜的身子在不停地发抖，哭声悲切，让人闻之伤心。

“俞颜，你在干什么？！”翟成吼道。他猛得站起身，把手中的水杯，重重放在桌上；溅出的水，湿了桌布一大片。

“你说了，要跟我一起吃饭。你说了，很快就回来。我等啊等，等啊等。我等来，你跟这个狐狸精在这里吃吃喝喝，有说有笑！”俞颜被翟成一吼，哭声蓦地停住了；她抽泣着，说。

落遇笑了下，站起身，说：“看来，这里有误会。翟副主任，那你跟你朋友慢慢解释，我走了。”

“落遇！”翟成叫她的名字，“你没事吧？”

落遇看了他一眼，眼中的寒意，差点把他的身子骨给冻住。

他本想过去察看，竟一时呆住，脚步动弹不得。

“老板娘，拌面好了没？”落遇扬声问，若无其事的样子。

老板、老板娘听见动静，早就在一旁围观。听见落遇这么问，老板娘赶紧说：“好了好了。”

“都打包吧。”落遇说。

她掏出钱包，从里面数出钱，递给老板娘。

“刚刚好。”老板娘说。

老板已经麻溜地，打包了两份，拿了过来。

落遇把两份都拿在手中，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冬索小吃店。

她上车，启动车子，把车子驶进小区停车场。

她拎着吃的坐电梯上楼，开门，换鞋子。

她坐在餐桌前，打开打包的食物，拿出筷子，夹着吃了一口。

她的眼泪，就这样不由控制地夺眶而出。

她把筷子一扔，背向后一靠，静静地坐着，任由眼泪无声无息地，顺着脸颊往下淌，流进了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