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天君口中只蹦出俩字儿,不给任何转寰的余地。
北鹰神君无奈,只得继续法阵,眼睁睁看着梅神虚弱的身体,被成群的蚀魔蠹覆盖。那其中传来的阵阵哀嚎,让见着揪心,闻着痛心。
没命了……阴煞噬灵,这会子,也甭指望回归仙道甚么的,梅神是彻底……没命了。
突然,浓云密布的天空中,落下一道金光。
它穿云剥雾,瞬间打中法阵!
北鹰神君与施术的众仙家俱是一惊,还没闹明白是咋回事儿,就身板儿一麻。那麻劲儿贼足,从施术的双手沿着七经八络迅速流窜,直将他们的肩膀、大腿儿、脖颈子、脑门儿全都麻得抽抽儿的。
金光再一晃,众仙家眼睁睁瞧着法阵“轰”地一声骤然破碎,而他们自个儿,则是被法阵轰碎造成的灵力洪波震飞了去。就这么被震出天界,忒的丢面儿,众仙家只得赶紧使出看家本领,抓住一个大物什,全身紧紧扒拉上去,死不放手。
天君倒是面色如常,却是及时拉住了玧琈的手,又拍了拍老婆的肩膀,止住了她的惊慌。按说天后的仙力极强,在座的众仙家也都不是小角色,怎至于一道金光就唬成这般?看这架势,哪里是十几万年的神仙,简直的一群软脚虾。
及至瞧见金光之中显露出的影形,一切疑惑才有了合理的解释。
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
天君从尊座上起身。朝金光中的影形行了个极恭敬的礼,好声好气地问道:“东君闭关三十载,不知可是有所突破,来与晚辈传扬一二?”
天君表了态,其余仙家更不敢对东君擅自破坏法阵的行径有任何置喙。至于东君他老人家,更是半点儿心虚也无,犹自立在诛神台的杆子上头,站的那是相当稳当。
“风扬涧缺个扫地小童,梅神正合适。”
天君:“……”
众仙:“……”
方才,九明媚正被恁些个恼人的蠹虫扰得心烦意乱。阴煞中的毒滋味儿更叫她怒火蹭蹭涨。蔓居的计策够毒。天君的心肠够黑,这些都是她预料得到的。故而,她请天君停下法阵,也就是走个过场。天君不肯帮她。众仙不肯帮她、墨祁帮不了她。而她自己也是虚弱不堪……难道要她等死不成?那也忒的不是她的风格咯。
额上的汗珠儿越滚越多,糊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咬了咬嘴唇,用疼痛刺激自个儿振奋精神。右手是自由的。她将残破的紫纱紧咬在口中,空出右手去够左臂袖中的旻珠。只要将旻珠砸向法阵,两股势力碰撞之下,力量必会同时有所削减。或许时间会非常短暂,但是没关系,只需须臾,她就可以趁机使用焚魂诀,把这些破虫子全他娘的烧死!
眼瞅着就要够着旻珠了,突然一道金光下来,把法阵给震得细碎。这倒也罢了,紧接着一道影形降落在杆子上,将那杆儿弄得一晃悠。九明媚非但没够着旻珠,反而一个不防,牙关被震得一松,紫纱飘然落了下去。
她恨得牙疼,凤眸儿往上一瞄,便要骂将上去。
她被绑在杆子上,抬头所见,不过杆子顶上悠悠地飘着纯白色的衣摆,柔柔的材质,仿佛夏日蔚蓝天空上,飘得最快最渺的那片白云;仿佛春日杨柳河畔,荡得最远最高的那片柳絮;又仿佛冰封湖畔边,初融的一捧流水……
而衣摆荡漾间,若隐若现的,是一双素净洁白的丝履。
九明媚傻了一会子,她岂会认不得自个儿仰望了三万年的衣摆?岂会记不起自个儿追逐了三万年的暖阳?
高高在上,癖好是给人脚底板瞧的太阳神东君,会特特儿地赶来救她?简直的滑天下之大稽!
“风扬涧缺个扫地小童,梅神正合适。天君可有异议?”
东君一出口,气死八头牛。
这哪里是来问天君的“异议”?分明是来说:喂,小老弟,这个扫地小童我要了,你要扫地找你儿贼去也!
天君跟吃了铅块儿似的,想咽,咽不下;想吐,吐不得,憋得脸蛋儿都快成茄子的兄弟了。
“东君,梅神业已成魔……”
“魔物扫地更高效。”
“……”
得,又噎了。
倒不是天君没辩才,亦非东君的话多么的有艺术感,只是天君面对东君,就好似乖宝宝见了曾祖爷爷、猴子见了孙悟空、小徒见了祖师爷、公司职员见了顶头boss,这天生的畏惧感和敬仰感,着实不是想丢便丢得去的。据《天界异闻录》记载,老老天君、老天君和现任天君,在幼年时有一个共同的偶像——太阳神东君。
因为东君从不收徒,老老天君和老天君为此深以为憾,决定要在孙儿身上实现未竟的梦想。故而老天君特特儿将当初还年幼的天君送去风扬涧,给东君当洒扫小童。琢磨着给偶像干点儿活计,顺带着学点子术法甚么的也是极好的。
唔,同时做洒扫小童的还有东君从下界捡回来的一只魔物,而天君在扫地方面,很没颜面地输给了那只魔物。饶是现在,天君对于扫帚都有着天然的抵触感,对“扫地”二字亦然。
法阵已毁,没甚么力量限制她的法力,九明媚掐爆了几只往她心口里钻的蚀魔蠹,随即默念焚魂诀。
忽地一阵暖风刮过,九明媚的双手被一股微暖的力量钳制住。
东君看着她,她看着东君,俩人什么话都没有说。
金光暖烘烘地照耀在九明媚身上,将她的每一缕长发、每一寸肌肤、每一道伤口都软软地拂过。蚀魔蠹连惨叫亦未来得及,便在空气中化为点点黑金色的光点,消散无踪。
东君随手扯过金锁链,稍稍一拽,“啪”断了。
九明媚感觉到自己虚弱的身体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怀抱的主人身材高大,面容俊美,神力超强,更重要的是……胸肌、腹肌、肱二头肌……样样俱全。
若是往常,九明媚定然要趁机摸上两把,可是今儿,她只笑了笑,猛地推开他,任由自个儿坠落下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