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时未到,洛剑尘已到了陈少清的洞府。远远就见府门洞开,门口却无人相候,她在门口站了片刻,暗道:这府门洞开,想来是让自己直接进入。看这情形,这洞府中只有陈少清和陈子谦二人住着。她犹豫了一下,便径直进入了。
洞中寂然无声,除了那些斑斓的景致显得比昨日扎眼外,并无其他人迹。可她总觉得从入洞开始,便似有无数的眼睛在窥视着自已,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她警觉之余浑身起了层鸡粟。
循着昨日的记忆,穿廊过径,那两套阵法,生门已开,这样一来,路线又稍有变化。她站在一处月洞门前,对着面前三条小径正自思考,就听耳边响起陈少清的声音,"循着左手的路径直走,绕过竹桥,穿过右首月洞门。"
洛剑尘按着指示,往前走了片刻,就到了大厅。
陈少清正坐在厅中,见她进来,目光如炬地审视片刻道:"进来的路线可记住了?"
他犀利的目光似能洞悉一切,洛剑尘有些厌恶,却又不得不低头,上前见了礼,道:"师父。弟子愚笨,本以为昨日已经记住了路线,可走着走着就迷路了。您可别笑弟子蠢。"
陈少清点了点头道:"我在洞里设了阵,你能识得一半路已属不易。"
洛剑尘睁大眼睛故作惊讶道:"师父,你好厉害,原来你还会布阵,可不可以教教徒儿。"她粲然一笑,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神情。陈少清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在他的真实意图尚不明确时,适当的装傻充愣,拍拍马屁、是目前的生存之道。
陈少清脸上微不可见的露出一丝得色,语气也和缓了些,他一指厅中的圆桌道:"剑尘,你先坐下。"
洛剑尘依言落坐,瞥见桌上放着一叠空白的符纸。
"阵法之道,博大精深,以后我自会慢慢教你。今日我先教你制符之法。"陈少清站起身,负手走近桌边,拿起一张暗黄色的符纸,缓缓道:"符者,即为契合阴阳,所以符箓的制作也需以均衡的阴阳之气凝聚后注于笔端,每一符线,气的轻重缓急都各不相同,阴线不能渗入丝毫阳气,反之亦然。不同的符箓,符线的结煞手法也各自不同。你的灵根属性金雷,那我们就先从雷符开始入手。你看好了,我只示范一遍。"
他在桌边的椅上坐下,凝神片刻,这才拿起毛笔,沾上研磨好的朱砂落下。
洛剑尘全神贯注看着他起笔落笔,只觉他笔势的每一提落,都有一股时柔时刚,时扬时抑的气流从笔端倾泄而出,暗黄色的符纸随着气流微微颤抖。
这让她想起了玄朔,记得玄朔没事时,也常会坐在厅中画符,她好奇时也会坐在边上观看,但为何那时并没感应到任何气流的变化,而且更没见过这纸会颤抖。现在想来,玄朔制符倒象在画画。是玄朔制符水平低劣?还是制符也分不同流派?
她心中正自想着,却见陈少清已猛地一笔点落,笔势提起时,那张符纸已从桌面飘起,停在半空,符纸中透出迫人的雷息。这竟是一张上品的电光雷音符。
洛剑尘心中暗自赞叹,这陈少清果然有些本事。
她拍手呼道"师父好厉害。"这倒是她由衷之言,结丹修士修为高并没什么稀奇,但如陈少淸能布阵又精于制符者却并不多。除了名声响亮的天乙宗执休道君外,她还不曾听说哪个高阶修士精于此道。
陈少清瞥了眼洛剑尘,道:"可记住了?"
"弟子愚笨,只记了个大概。"
"没关系,就按你记得先画。"陈少清道:"这制符之法,关键在于凝气,你的属性,于金雷之符的制作大有帮助,你只需先控制好阴线与阳线,不要将其混淆,落笔凝气让身体自然流泄,不要强行控制。"
"那结煞应结在何处呢?"
"每一阴阳转折之处是结煞的关键,符箓的品阶优劣都取决于此。雷符需以刚猛之气溉注,火符需以浮跃之气缓慢落笔,风符需在不同的转折运用柔缓劲急多种气势。不过无论哪种符箓,都得靠制符者慢慢揣摩其中的变化。"
"师父,灵根为何也能对制符有助益?"
"通常来说,灵根与制符并无多大相关,但灵根优秀的修士,凝聚的灵气更加纯净,所以气入符纸的力度与结煞都可事半功倍。"陈少清摆摆手道:"我有事要出去,你就按方才所见的步骤与方法慢慢画制,待我回来后再来检查。"他说完,也不等洛剑尘应声便径自出了大厅。
一道灵气由近及远渐渐消失。
洛剑尘环视了一圈空荡荡的大厅,心中的警觉并没去除分毫,她可不相信以陈少清的缜密,会真的对自己这么信任,安心到将洞府交给一个底细不明的弟子。她相信他留她一人在此定有他的深意与目的。
她收回目光,老老实实坐在桌边开始画符。炼丹,制器对于气的掌控都有极高的要求,所以对洛剑尘而言,凝气控笔并无多大难度,唯一的问题在结煞之处。
她一连画了几张,每每都在结煞处要不力度太轻,要不收势不及,最终报废。
不过这倒反而激起了她的兴致。她收摄起飘忽的思想,凝神一处,飞快落笔,有了前几張的经验,她的笔势力度已掌控自如,几个呼吸间,符箓已经完成大半。这时,暗黄色的符纸上忽然闪过一道刺目的金光,洛剑尘只觉手腕针扎般一痛,忍不住手一抖,朱砂笔在符纸上划了道深深地痕迹。
"嘭,嘭"连着两声闷响,那张尚未制作完的符箓猛然炸成了数片。
洛剑尘心中一喜,这次虽然失败了,但符箓却生效了。
她再次凝神一处,飞快抽纸落笔,这次她已有准备,金色光晕再次亮起时,她提笔避过,待她最后一笔落下,那符纸上逐渐变浅的朱砂印记忽地泛起一层薄薄的金晕,一股惊雷的气息从中缓缓透出。
"咦,中品电光惊雷符。洛剑尘你好本事。"陈子谦不知什么时候走进大厅,又是惊讶又是钦羡地凝注着那张符纸道:"怪不得四叔说你是个人材,喂,你以前学过制符吗?"他脸上的伤已消去大半,只是一只眼睛下还有些黑眼圈。
"没有。"洛剑尘不太愿意与这少爷多搭讪,低头继续画符。
可是陈子谦却兴致盎然,似乎浑不记得昨日挨揍之事,一屁股坐在她身边道:"洛剑尘,昨日四叔是不是收你做了弟子?"
"嗯。"
"那可太好了,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谁要跟你们做一家人。"洛剑尘暗自腹诽,并没搭茬。
陈子谦对洛剑尘的冷淡浑不在意,仍然絮絮叨叨地讲着:"四叔从不收徒,这次能够破例收你,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这关你什么事?"洛剑尘忍不住问道。
"怎么不关我的事,四叔最疼我,要不是我求他善待你,他怎么可能收你为徒。四叔执掌陈家枢密堂,有多少人想进去都进不了,更别说做他徒弟了。"
洛剑尘肚中暗笑,这少爷自我感觉太好了。
"枢密堂是什么地方?"
"那是陈家五堂之中仅次于执事堂的一个地方。它掌管陈家各地机密之事的传达与处置,但凡陈家各地各处有些微变动,枢密堂都会第一时间得知。我爹常说,枢密堂执责重大,只有四叔能当此任。"
洛剑尘暗自诧异:"没想到陈少清在陈家的地位还挺高,他既是枢密堂主事,绝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到紫霄门这种小地方来做什么客卿长老。这其中一定有它的深意。可这究竟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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