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崖之外,霞彩氤氲,气象万千,
踏在虚渺的云霞之上,如履平地。
触目所及,唯有圈圈光影,团团七彩云霓,
洛剑尘凝神守一,不敢让心念稍有放逸,而且她相信,在这里即使放出神识也不会有太大用处。
心动影先动!她念着况因的指点,
一步,一步向前,
诸相心生,既然名为"幻心",便掐断幻的根本,
云霓如同无尽的长廊,无休止地延伸,
以为尽头便在下一刻,可是踏过云霞仍是云霞。
一步,又是一步,苍凉的气息逐渐浓郁,
仿佛迈出的每一步,都在走向亘古洪荒,
洛剑尘紧守着心念,步步谨慎,
时间,在每一踏足间流逝,
仿佛带走了一点一滴岁月光阴,
一丝寂寥悄悄浸入心底,
云霓之后仍是云霓,七彩的云霓由初见的绚烂渐渐转为苍白,如青春的年华绽放得短暂!
一丝感伤悄悄浸入心底,
云聚,云散,一切美好如云烟,生老病死,聚合离散,世事无常,
生命的光焰刹明即灭,
一丝悲哀悄悄浸入心底,
何处才是尽头,
幻心池究竟又在何处?
洛剑尘心头蓦然一凛,不对,为何这云霓之路没有尽头,莫非自己早已置身幻心池中?
她终于决定放出神识一试,她的神识已能覆盖方圆十里,但是,神识落处仍是飘摇的雾霭。一切如她所料。
她停下了脚步,暗自思忖,心动影先动,幻海生波澜。况因的意思是要告诉自己,境随心动,但自己紧守心念却又落入虚无。那又如何窥得本命之剑呢?
她在云?上盘膝坐定。极目四望,
周遭未感到任何危险,她有些奇怪,冷明蕾所说的云辛师叔失了灵根。祀清,度玉丢了性命又是怎么回事?
她端坐良久,周遭还是一无变化,只有一种无聊的感觉悄悄爬上心头,
历尽磨难,饱经沧桑,一心证道,证了又如何?成仙又如何?
一丝迷茫随着些微的寂寥,感伤,悲哀在心头加深。沉重。
寂寞长生路,生死两茫然,永生意义何在?
心底的烦躁开始升腾,
是继续等待,还是继续前行?
洛剑尘的心头生起片刻纠结。终于,她站起身,继续迈步前行。
眼前的云霓不知不觉间已起了些许变化,
无水,却有波光在云霓上跳跃,
心中无端升起一丝欢喜,
终于。前面应该就是幻心池了吧,
果然,云霓散开一泓清碧的池水乍现,水气清洌,幽香缭绕,胸膉间的沉闷为之一畅。
洛剑尘精神一振。到了,幻心池终于到了。
她静立在池边,目注着池上团团七彩的云霓聚散飘浮,并未发现任何特异之处,
奇怪。这幻心池如何幻心?
她暗自思忖,在池边席地而坐,默默注视着池水,忽然觉得眼前的池水似曾相识般亲切,对了,这池水,这周遭的气息多象千日花林,她心中有些欢喜,那是她童年最美的一段记忆,那也是她记忆中最安宁的一片土地。历经难辛,这片记忆中的土地让她更加留恋。
尽管知道这是幻象,但这幻象却让她不自觉地沉浸,原来她是这样渴望安定。
她伸出手拨弄了一下池水,清澈的池水荡起涟漪片片,清凉顺着掌心透入心底。
她象天真的孩童般轻笑出声,记忆如此美妙,好在她仍然清醒,只要清醒她就不会迷失。
她的手再次拨弄起池水,寂寥,感伤,悲哀,迷茫,一路走来时所有的情绪仿佛在这一刻都释入这池水之中。
不知何时,池水漫过了脚面,漫过了膝头,清凉舒畅,她微笑地看着它漫过了胸口,漫过了头顶,她觉得无甚不妥,她本就爱水,在水中她一样悠游自如,
池水清澈如镜,镜中映出她的影子,美如皎月,她有些迷恋,
镜中映出她的心,却苍白无色,
心为何是白色?她有些困惑?
镜中,她的影子渐渐一分为二,波光摇曳,影子又裂成无数影子,同样的容颜,不同的情绪,喜,怒,忧,思,悲,恐,惊,为何诸相丛生?
心不再是苍白无色,它也裂成了七彩之色,赤,橙,黄,绿,黑,白,灰。
心怎会是这样的颜色?她皱眉,暗忖,随即警觉,告诫自己,这只是幻象,这一切只是幻象,莫要为之沉迷,
她庆幸,自己仍然清醒。
水波带着些微压迫,让她略感不适,她凛然,是否危险终于要出现了?可是,片刻之后,她便适应了压迫,她紧张的心情为之一松。
幻心池不过如此,一丝轻慢渐渐滋生。
七彩的心,不知何时与无数的自己溶于一处,那些影子开始变幻出自己的百态,生的欢喜,死的恐惧,老的无助,病的彷徨,自己的渴望,自己的贪婪,自己的无奈,自己的惶恐。
自己那么可笑又那么可怜,
她轻笑出声,挺身站起,身子停在水波之中,
微合双目,厌恶由心底生起。青丝红颜迟早鸡皮鹤发,纵然成仙也是寂寞无穷,得又如何,失又如何?
粉碎这一切,心底的厌恶让她伸出手,水波中的幻影一下抓到手中,微一用力,一个挣扎于病痛的自己便消失不见,手心之中却传来真实的温度,她微微一愣,幻影怎么如此真实?
但她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不知何时起,心底深处已凝聚起一股力量,这股力量在催动着她,
意念之中仿佛响起一个声音,灭了这些幻影,只有灭了这些幻影。她才能让心回归平静。
幻影随着她的动作开始躁动,叫嚣声,哭号声,轰然炸响。
她的动作越来越快。意识却在不断地动作中渐渐陷入混沌??
幻心池的上空,一道青色光环,映现出一片雾霭,雾霭之中,池水波光粼粼,一个青衣少女纵跃的身影在池水之中浮动。
明虚道尊神情冷然,一语不发地目注光环,
他身边的青袊道君却微微动容,"道祖,半日已过。筑基初期的女修能坚守至今,实属不易,是否要将她带出幻心池?"
"不急,待她本命之剑示现再说。"明虚道尊无动于衷地淡淡道。
时间,在他一言之下又不断流逝。
玉镜清悬。月色孤冷,三道身影衣袂飘飘,就这么静伫于虚空之中,
终于,青衿道君抬头望天,略一迟疑,再次启口。"一日已过,道祖,本命之剑并非人人得见,"
"我自然知道。"明虚道尊眉头微皱,似对青衿道君多此一言有些不耐。
"我看她的心智已有些失控,怕是......."韩鹤也忍不住开口。
明虚道尊一摆手。声音冷如寒冰,"生死,造化,自有天数,不急。"
韩鹤心中暗自纳罕。这位道祖实在奇怪,一边如此回护重视这个女修,一边却又无视她生死。这究竟是为什么?
光影中的少女,身形渐失灵动,三人都知道这是精气为幻影虚耗所致,这样发展下去,最后便是精元耗尽,心力枯竭,不死也废。一个筑基初期的女修能在幻心池中坚持一日,这本就已属奇迹,
青衿道君与韩鹤不由大感惋惜。
少女淸丽的面庞白得透明,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已从她体内抽离,只留下了一个美丽的躯壳,身形越发迟缓,最后终于颓然倒下,
她清亮的眼眸已褪了光彩,再也支撑不起的眼皮合在一处。但她的身周却在此时,忽地亮起黑,白,青,紫,金五种色泽微弱的光点,
"天地五灵,这难道是天地五灵。"青衿道君与韩鹤同时惊呼出声。
明虚道尊眉头微皱,轻声道:"果然,又出现了。"
"可是天地五灵护持者,非神即魔。"青衿道君面色凝重。
明虚道尊缓缓开口,"这便是我所担心的,金阙剑千年前被魔使卫铭臻所夺,连我也无法拿回,却被她轻易所得,冲霄峰金阙炎龙第一次合璧,其威力竟不输于我当年,开始我还以为一切皆因腾钰以血祭剑才能引发剑灵之威,但之后我检视了腾钰的伤势,却发现这只是其中一小半原因,更重要的力量全部来自金阙剑,试想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凭什么能有出如此强大的威力?"
"难道是因为此剑入魔了?"韩鹤脫口道。
"未必,却也难说。"明虚道尊摇头。
"莫非此女是魔修?"
"我曾怀疑,所以以丹书玉笈仙曲与杳冥寰宇经测她经脉,但她体内澄澈干净,无有丝毫魔气,但我却发现她体内经络强韧特异远胜同阶修士,这却十分奇怪。"
"既由丹书玉笈仙曲与杳冥寰宇经测过经脉,那就不用担心了。"青衿道君很清楚,这种太古奇术是窥查经脉最有效的法术,只要身上具丝毫魔气,无论怎样隠匿,都无法逃过此术窥查。
"道祖欲查看她的本命之剑,是想确认她是否真是金阙剑之主。"青衿道君恍然道。
"是,我确实想一窥究竟。可惜,终究无法得见,"明虚道尊忽地轻叹一声,"但金阙之主却非她莫属,"
"那道祖为何还要遴选金阙剑之主。"韩鹤不解道。
"此女奇特,只有如此才能破去她五灵护体,青衿你见识广博可明白我遴选真意?"
青衿道君略一沉吟道:"太息眩阴破血术。"
"不错,金阙若得与她合一,十五年后胜魔尊便有五成把握,小小的牺牲,换苍生之福,旦愿我此举没有逆天而行。"明虚道尊目注光环中的少女,道:"韩鹤带她出来。"
韩鹤应声,身形一动,却在这时,光环中的雾霭忽地一合,只见一片金光从雾霭中缓缓透出,渐渐于虚空中凝成一柄金光四溢的长剑。
明虚道尊嘴角噙起笑意,心中的纠结终于散去。
但只是片刻之后金光忽然隐去,另一柄紫光氤氲的剑在虚空中凝起,炎龙剑?
三人大吃一惊,还未等他们回过神来,云霓再次变幻,一柄古朴的青色长剑在虚空中凝结而成,
这是怎么回事?
云?还在不停变幻,一柄柄各异的长剑不断地幻化而出,
三人目瞪口呆,
难道是幻心池出了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