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家四房摊上大事了。
也不知道是招惹了什么人,颜昭明的媳妇方柔娘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剃成了光头,这还不单只,连带左手的小指也被人齐根斩断。
翌日,这一个消息,很快就因为愁眉不展的颜小妮的无心透露,让听见的周于萍在村塾中悄然散布了出去。
三三两两的三姑六婆开始前往四房的一进院子探望方柔娘。
其中几个还真的得到方柔娘的允许进去探望,哭诉与安慰持续了大半天光景,倘若不是因为需要回家做饭,恐怕这些人会从此住下来。
紧接着,因为消息的被证实,更多的人前来看戏。但被颜昭明诚心请来医治的陈昀坤却直接黑了脸,嫌弃鼓噪影响医疗效果,一气之下全都赶了出去。
颜舜华并没有亲眼看见那场景,甚至也没能见到成了光头的方柔娘。在陈昀坤为方柔娘成功地接上断指之后,她一大早就去了祠堂。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全都说清楚,她便干脆利落地挽起裤腿又抬高裙摆,任由颜仲溟拿出藤条,朝着白|嫩的腿肚子狠狠地抽了五十下。
沈靖渊这一日照例是在陪颜仲溟喝茶聊天。她在小黑屋接受惩罚的时候,他并没有跟进去,甚至在听见抽打声时也眉眼沉静。
颜舜华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安静地来,安静地走,连茶也喝一杯。
颜仲溟并没有开口留她。任由她步履蹒跚却腰杆笔直地离开了祠堂,这才状若无意地道,“这个孩子性子倔。三天两头来此受罚,让世子见笑了。”
沈靖渊不动声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颜老爷子言重。”
“她是姑娘中老夫最为欣赏的孙女,虽说目前刚烈有余柔软不足,但却心性坚韧。为人秉持原则。不动则已,否则必然勇往直前。”
颜仲溟并不掩饰自己对颜舜华的喜爱,赞赏之意溢于言表。但与此同时,却也直言他对她的担心。
“老夫这孙女,长于乡野能有如此心性,足见她是个有天赋也有气运的孩子。但她秉性耿直。心软赤诚。言行举止初看漫不经心,实际凡事心中自有计较,认真起来却执拗非常,一旦心伤,恐难治愈。
他日及笄,能在村里村外甚或县城内外寻一良人,老夫尚能时常见到她,看顾一二。倘若远嫁他乡。非官非商的本分人最好,犬子夫妇亦能放下心来。若不然。小门小户的官商之家也未为不可,她怕麻烦,用点心却也能够应对,他日不必耗费太多心力亦能悠然自得。”
换言之,不单只他不赞成孙女远嫁他乡,颜盛国夫妇也不会同意幺女嫁入高门,即便是颜舜华本人,她恐怕也不会喜欢世家生活。
这位睿智的老人,拥有一双看尽沧桑的利眼,此刻正在婉言拒绝他的来意,尽管他尚未能找到恰当的时机正式提出来。
只是,他又怎么可能因为此等言语便轻易放弃?
别说颜舜华如今已经同意与他一起,即便她如从前那般仍然未能接受他的心意,他也会一往无前。
“不是她的姻缘,事到临头也会突生变卦。倘若她命中注定应当嫁入高门,即便家族不允本人亦不喜,该她的总会是她的。”
逃不掉,离不开。想要抽身而退,除非天塌地陷,阴阳相隔。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自古已然。”
老实说,如果不是因为宋青衍的面貌长得太过清艳容易遭惹是非之人,恐怕颜仲溟早就做主为颜舜华定下来这门亲事。
“普通人自然如此。颜五姑娘却与众不同,心性之坚远胜普通女子。颜老爷子认为,如此明珠,应当就此蒙尘,还是让她去往更适合于她的地方,大放光芒?”
沈靖渊微微挑眉,两人的视线在静默的空气中一触即分。
他的话语简直跟挑明了说没有什么不同。他就是看中了颜舜华,想要娶她,一直带在身边,不论是明着来嫁娶,还是暗中拐带人,他都要顺手牵走她。
绝不放手。
“明珠不敢当,勉强只算得上是一块璞玉罢了。是在路边默默无闻却能领略乡间美景悠然一生,还是飞黄腾达夫荣妻贵,却诸多烦扰万千青丝染遍霜华,也唯有天知地知冷暖自知。”
谁也说服不了谁。
两人又默默地下了一回棋,喝了几杯茶,沈靖渊到底是没了兴致,便起身告辞。
“世子的好意老夫心领了。此事不妥,还请世子为了家族与自身前程三思而后行。
西陇颜氏虽然没落如此,有心重整旗鼓以求美名重新闻达于世,但不论是从前还是当下,乃至于将来,都更希望子孙平安喜乐,夫妻和美子女孝顺。假以时日,自然而然家和万事兴,家族的繁荣昌盛指日可待。
今日这番言语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世子体谅与宽恕老夫的倚老卖老。”
颜仲溟神情严肃地说完,便郑重地行了一礼,沈靖渊连忙闪身避让,“颜老爷子言重了,致远不敢当。”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沈靖渊才若有所思地离开。
颜舜华并不知道,颜仲溟为了她,已经与沈靖渊言语拉锯了数回,两人针锋相对,几乎寸步不让。
此刻,她已蹒跚回屋,甲一这一次觉悟很高,早早地就备好了药膏给她,医治新伤。
也不知道是药效太好,还是她此前经久锻炼终于出了成果,休息了一个上午,她就感觉好多了,行走间也完全不会露出端倪。
也因此,颜盛国夫妇都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跑去祠堂领罚了。方柔娘有心要将她供出来,但是偏偏说了颜昭明也不相信。
当时倒霉事发生在她身上的时候,颜昭明恰巧陪着她。两人都没有看清楚是何方神圣,方柔娘就被人剃光了头发,尔后斩断了左小指。
方柔娘起初惊惧过头,尖叫后就晕了过去,醒来时手指已经被接回去了,听闻只要配合治疗与按时吃药,能够完全恢复,她才算是比较放下心来。
但是到底不是个能忍的女人,淡定过后她便要将始作俑者给拖下水来,声嘶力竭地嚷嚷着要惩办凶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