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舜华没有再说客气话,因为再多的感激也无法倾诉她满心的谢意。何况就像顔昭雍所说的,他们是一家人,自然就应该守望相助,这原本就是不应当互相道谢的事情。
因为彼此是一家人,所以唇齿相依,永远都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哪怕为此舍下自尊,甚至抛头颅洒热血,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恩,我们不说这些虚的,你饿了没?三姐亲自下厨给你做些好吃的?”
顔昭雍拒绝了,倒不是他肚子不饿,而是比起吃东西来,他更想要好好地与三姐长谈一番。
“让下人随意送点什么东西来果腹就可以,三姐,我们聊聊。你突然之间消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对外是她病逝的,可是沈靖渊最后到底没有欺骗颜家人,告诉他们妻子在出嫁途中并未进入沈家就凭空消失了。
子不语怪力乱神,但是这世界上有许多的事情并不是人们不谈论就真的不会遇见的。沈靖渊如果没有碰到颜舜华,没有从她的口中知道还存在着另外的世界,他不会心中真正的敬畏神鬼,正因为有颜舜华原本的不同,所以他相信奇迹。
也因此,在颜家人伤心痛苦最后认定了她死亡并劝他也放下的时候,沈靖渊才会将事情真相也告诉了颜家人,并且表示永远都会这样等下去,即便后来十多年过去了,什么迹象都没有,曾经半信半疑的颜家人也都再一次动摇,劝他重新开启新生活,他也依旧无动于衷,直到在颜家村与她重逢。
颜舜华没有办法解释自己的来历问题,并不是不相信家人,而是事情太过惊世骇俗了,而且如果要说尽可能地说清楚,这样势必就会牵扯出她原本就不是颜小丫的这一个秘密来,她不想伤了家人的心,更何况,这么些年下来,一直都是她在与他们相处,那个幼年的颜小丫,早已经在投河自尽的那一日死去了,并且被唯一知道事情真相的颜家人,颜仲溟所决定,将真相掩埋。
她就是颜小丫,颜小丫就是颜舜华,后来死了,如今成了颜启玥,却也依旧是颜舜华,只会是颜舜华。
“不清楚,说实在话,我也搞不明白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浑浑噩噩地醒过来后,就发现与我如今的父亲昏倒在路边。
后来才发现自己变了一个人,而且,身份还是溧阳颜氏的大小姐,因为贪玩而从高处坠落,摔伤了头部,成了远近皆知的傻子。我想办法让如今的父亲知道,我们爹娘有办法联系到神医陈昀坤,因为本来就是同一个宗族的人,所以考虑再三,他便带了我去颜家村求医,并且还住进了我们家里。
再后来,就是私底下与爹娘相认,并且与你姐夫重逢,重谈婚嫁。”
她没有说得太过详细,一来是有些事情经不住推敲,二来也的确是她自己也说不明白。哪怕是沈靖渊,也是完全搞不清楚,在国家机器面前,他已经算得上是一个执棋的掌控人,可是哪怕位高权重至此,依旧没有发现这样的奇迹。
她的经历太过惊世骇俗了,掩盖都来不及,他当然是不会允许她随意说出去。
而别人,如果有这样类似的事情,只要不是个傻子,也都会知道要守好秘密,不露行藏,太过普通的人家,没有闹开来的话,他是完全不可能注意得到的。而不一般的人家,如果有这样的人存在,恐怕早就被当家作主的人当做是异端,随口捏造一个理由便把人处理了。
她何其有幸,遇到的家人都是真心待她的,哪怕心底也会有恐惧,却依旧因为关心之情而不在乎那些害怕,依旧把她看成是家人,而不是让人惊惧甚至有可能无恶不作的鬼魂。
“三姐,那我就不问了,往后都不问,你能这样好好地活着,就已经是上天对我们家的厚爱了。怪不得爹和娘这几年来都像是真正地放下了心结一样,原来是真正的人逢喜事精神爽,知道你和姐夫有情人终成眷属,还顺利地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可以放心了。”
以顔昭雍如今的敏锐与阅历,他当然是听出来自己三姐话语中有一些不实的虚言,但是他更知道,如今他并不是在判断案情,而是在关心亲人,有些话对方不告诉他,是因为不能告诉他,或者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只要结果是好的,那么为什么就没有那么重要。
他知道她还是他的三姐就好了,他知道他的三姐真正的回来了就好了,他知道他的三姐会长命百岁与姐夫婚姻幸福就好了。
顔昭雍低下头去,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才将那一缕酸涩逼了回去。
沈华远个子矮,刚好抬头,便看见了第二位小舅舅像是在哭,不由地上前抱住他的大腿,然后熟练地爬了上去,窝在顔昭雍的怀里,伸出小胖手就去帮他擦眼睛。
“乖哦,小舅舅,爹爹说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有娘在,没有什么好伤心的。做人一定要开心,苦日子总会过去,甜日子总将到来。”
每每小家伙哭的时候,沈靖渊最后就会哄他,大意就是家里头只要他母亲在,那么就没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伤心的。如果他还是觉得伤心,那一定是因为他太过幸福了,所以才会喜极而泣。
沈华远没有听懂什么叫喜极而泣,但是他却知道,只要他哭个不停,最后父亲为了不让母亲知道他哭得这么惨,便会带着他出去玩,又给他讲更多的故事,或者使出撒手锏,让他吃到额外分量的蜜饯或者糖果。
沈靖渊觉得,在换牙之前,既然喜欢吃甜食,那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可着劲儿吃,换牙之后却必须真的戒口。
遗传到了他嗜甜口味的沈华远,便与父亲有了一个瞒着母亲的共同秘密。
此时见到答应了给他画许多前所未见的动物的小舅舅又伤心了,他老气横秋地哄着哄着,便从裤兜里掏出来一颗糖果,熟练地剥开,然后塞进顔昭雍的嘴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