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刚刚听见“斩首示众”时,沐扶夕的心是塌陷了的话,那么现在,她的心是彻底的坍塌了下去。
眼前的男子,仍旧是如从前那般的衣衫如雪,眉目如画,但是这一刻,这些所有的熟悉,在沐扶夕的眼里是这样的陌生。
原来,从他下令让那些宫女和太监挽留她留下的那一刻起,他便是已经算到了会有现在的结果,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没能逃出过他的算计。
“扶夕……”绍凡见她久久不语的模样,心里也是酸胀的,伸手轻轻刮蹭着她如冰雕一般冻人的面颊,是他的毫不掩饰的解释,“因为朕很了解你,所以朕早就知道你会回晖仁宫,不过就算你当真留了下来,朕仍旧是会找其他的借口给他们一个斩头的理由。”
是啊……
沐扶夕有些自嘲的动了动唇角,他是那样的了解着自己,就如同自己了解着他一样,他早就知道自己不会将那些宫女的话当真,早就知道自己会一意孤行的回到晖仁宫,因为他很清楚,在她的心里,他是那样的温柔,绝对不会做出这般残忍的事情。
其实她知道绍凡说的都对,如果她当真留下的话,他仍旧会找寻其他的理由,结束了那些宫女和太监的性命,因为在这个君主制的国家,想要要了一个奴才的命,有的时候轻松到可以连理由都不需要。
可饶是她什么都能想明白,也什么都能想通,但她还是止不住的心疼,这种疼痛,像是被人闷击在心脏上,让她想要发泄都发泄不出来。
久久的,她不曾说话,只是呆愣愣的看着前方似乎没有尽头的宫路,不知道是不是眼前的宫路太过宽敞,让她有那么一刻觉得,人心是那样的狭隘。
元清皇宫,凤鸣宫西侧寝宫。
刚刚还在哭闹的延和,已经安静的睡着了,太后慢慢站起了身子,在阮姳的搀扶下,迈步出了屋子。
“太后,刚刚午门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皇上刚刚下令斩杀了养心殿所有的奴才。”
“哦?”太后一愣,“可有知道是什么原因?”
“回太后的话,奴婢听闻,似乎是因为那些奴才没能留住皇后娘娘。”
太后听闻,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惊讶:“那些奴才的死,皇后知道了么?”
阮姳点头:“似乎皇后娘娘一早就知道了,不但如此,皇后娘娘还亲自去了午门,在那里站了一天,想要让皇上收回成命。”
“是么。”太后冷冷一哼,“这么说,皇上并没有为之动容,仍旧杀了那些个奴才是么?”
“是的。”
“恩,不错。”太后轻轻一笑,满眼的讥讽,“看来皇上已经慢慢走上,先帝铺垫的道路了,估计用不了多久,便不需要哀家这般费心了。”
“是,太后说的是。”
“阮姳。”太后想了想又道,“一会你去派人继续给皇上送滋补的药,记得要叮嘱皇上按时服用。”
阮姳面色一僵,很快便又恢复了平静:“是,奴婢明白。”
“还有,挑个合适的时间,让司马太傅的宝琪郡主进宫来,就说哀家想她了。”
“是,奴婢遵旨。”
太后似心情大好,抬目朝着远处树枝上正在融化的积雪看了去,轻声呢喃,满眼带笑:“沐扶夕啊沐扶夕,你可是听说过傀儡皇后么?不过不知道也没关系,因为再过不久,你便是能亲身体会的到了。”
元清皇宫,养心殿。
不知道何时,外面的渐渐停歇的寒风,再次呼呼的咆哮了起来,刮动着树枝“唰唰”作响的同时,下起了即将迎春的细绵小雨。
屋内,沐扶夕靠坐在软榻上,看着送膳的宫女忙里忙外,目光平静,略显得呆滞。
待那些宫女全部站在两侧,刚刚换完长袍的绍凡走出屏风,见沐扶夕仍旧呆楞,不禁轻轻皱眉。
“还在想着刚刚的事情?”他站定在她的面前,轻轻询问,“扶夕,饭菜凉了对身子不好,过去的事情便过去了吧。”
沐扶夕顺着他的声音收回目光,慢慢站起了身子,先行走到了圆桌边上。
绍凡见状,会心一笑,随着走了过去,先行坐在了圆凳上:“坐吧。”
沐扶夕应声而坐,落身在他的对面,等着绍凡举起了筷子,才伸手拿起了汤匙,轻轻喝着面前的珍珠汤。
绍凡早已习惯了给她夹菜的习惯,见着一些和她胃口的菜肴,自己不动,先行一一夹在了她的食碟中。
“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多吃一些。”他微微含笑,极尽温柔。
她不动声色,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垂着眸喝着面前的汤,对于他夹过来的菜也是看也不看。
绍凡见此,无奈一笑,收回筷子的同时,安静用膳。
这顿饭,吃得极慢,可能是因为没有人说话的关系,整个屋子里都凝聚着一层让人莫名紧张的气息。
站在一边的宫女,均是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深怕一个不注意,便是惹了皇上的不开心,被拖出去斩首示众。
孙聚见此,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一早就知道皇上的这次举动,会触及到皇后的底线,但是如果站在皇上的立场,这件事情又是必须要为之。
所以已经无法辨别对错的他,不敢开口,也不能开口,只能忧心的站在一边,希望此事能过快快化解。
半炷香过后,绍凡已经吃得八分饱,放下手中的筷子,见沐扶夕仍旧在喝着碗中的汤,不禁有些隐忍不住。
“扶夕,你要吃饭。”
沐扶夕听闻,轻轻抬眸,对上绍凡担忧的目光,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汤匙:“回皇上的话,臣妾已经饱了。”
绍凡放在腿上的双手握成拳:“吃饭。”
他承认今日的事情,是他算计了她,他也承认或多或少,她会心里难受,但是就算再难受,饭也终归是要吃的,他还从来不知道,她竟然也有这种小家子气的时候。
用伤害自己的身体,来发泄心里的难受,不是幼稚,又是什么?
沐扶夕面色平静:仍旧重复着刚刚的话:“回皇上的话,臣妾已经吃饱了。”
她是人,并不是一个可以随心所欲控制情感的玩意儿,她不吃,并不是怄气,只是她实在提不起任何的食欲。
绍凡的脸色,瞬间白了下去,看着沐扶夕半晌,强忍着即心中翻卷的怒气:“扶夕,朕不愿为了一点小事,而影响了我们之间的感情。”
从开始到现在,一直没有道出任何一句怨言的沐扶夕,慢慢抬眸,对山绍凡那双担忧的眼,不加任何感情的开了口:“皇上是皇上,对于皇上,臣妾不敢有任何的怨言。”
心疼的扭曲,绍凡苦涩一笑:“扶夕,你是打算以后都用这样的口气,与朕说话了是么?”
沐扶夕不曾点头亦不曾摇头:“臣妾不敢。”
绍凡轻轻一笑,撇开面颊,待再次回眸时,已是往日的平静淡然:“扶夕,朕不去追究你打了延和的事情,至于朕斩了那些奴才的事情,就算是扯平了吧。”
对于她,他总是处处退让到极限上,因为他实在是舍不得她……
沐扶夕一愣,随后也是笑了,她既然打了延和,就不怕他知道此事,但是扯平?她不知道该怎么扯平。
相差那么大,一个是板子,一个是断头台……
她打了延和,不过是报延和算计自己之仇,她会让延和品尝到疼痛,但她并不会因此而要了延和的性命。
但是他,却因为所谓的巩固威严,而……
难道,所谓的威严,就必须要用人血来灌溉么?
“呵……”蓦然,她轻笑出声,带着自己的无奈于无法言语的愤怒,第一次,对着他冷冷开口,“皇上想要如何,臣妾都无从过问,但是臣妾恳请皇上,不要将那腥臭的鲜红,沾染在臣妾的身上!”
她沐扶夕不是棋子,也不要做傀儡,谁也别想,谁也不能,这是她的底线,与爱情无关……
“放肆!”绍凡忽然拍桌而起,长长的睫毛也无法遮掩,他此刻狭长双眸之中的欲将喷发的怒气。
“皇上息怒……”
随着绍凡的起身,孙聚与其他的宫女太监全都吓得跪在了地上,就连门口的太监也跪了下去,诚惶诚恐的垂首俯身。
“太后驾到——”
一声尖锐的声音,刺破了这让人难受的沉静,在所有人的无声之中,太后在阮姳的搀扶下,迈步进了养心殿。
“母后。”绍凡压住心里的怒气,上前几步走到了太后的面前。
太后对着绍凡点了点头,转眼朝着沐扶夕看了去:“皇后还真是好本事,如此的声音高亢,哀家刚刚进院子,便是听闻见了皇后的义正言辞。”
沐扶夕没有任何表情,对着太后福了下身子:“太后万安。”
太后冷冷一笑:“安?有皇后这般的言辞,哀家怎能安?”说着,忽然凌厉起了语气,“连皇上都敢冒犯,还不跪下!”
沐扶夕没有任何反抗,直接跪下了身子:“太后息怒。”
太后目若冰霜:“难道这便是沐侯教育出来的好女儿么?以下犯上,竟然敢对着皇上大吼大叫,这成何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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