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令，是当年风诺拜司凉锦为师时，司凉锦亲手给他的，即便后来发生了那件事，司凉锦也没有说要将它要回去，而如今，她却说：“我收了一个新徒弟，我要将它要回去了。”

风诺迷茫又痛苦，他看着茫茫虚空，问了个虚无缥缈的问题：“锦儿，他会替代我吗？”

司凉锦道：“不会。”

风诺一颤，他就知道，他就知道，他的锦儿，没有那么简单就放弃他！

然而司凉锦说：“因为我不会再给他背叛的机会。”

眼睛里死灰一片，风诺闭上眼，否则他会忍不住流下泪。

如果还能再选择一次，他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他爱司凉锦，但是他有自己的责任，更何况，他本就是抱着毁灭她的目的接近她的。

殊不知，本该假情，却变真心。

司凉锦看着风诺，轻轻地问了一句，很轻很轻：“风诺，我现在只想问你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设计让我哥哥的妻子跳下忘川河？为什么要埋下伏兵伤我的子民？为什么……要骗我？

没有人知道，在她最绝望最悲伤的时候，风诺的温柔给了她多么大的拯救，同样的，也没有人知道，在她经历风诺的背叛时，遭受了多么大的毁灭！

这是在那件事情发生以后司凉锦第一次当面问出了这个问题：“你接近我，只是为了一个可笑的游戏？”

仿若又回到了那个血色的午后，她带着满身伤痕，一步步地走到了她与风诺见面的地方，亲眼看见，亲耳听见，娇俏的少女亲近地靠在那个说要与她相守一生的男人身上：“诺哥哥，那个司凉宫也不怎么样吗？他们的宫主，还不是被你迷得死去活来的，现在肯定在浴血奋战呢！呵呵，那个女人，是不是很蠢？”

然后她听到他说：“是，蠢得无可救药。”

再然后就是她推开了门，看见那个女子张扬的笑声与风诺冰冷的脸。

作为司凉宫历任以来天赋最出众的宫主，司凉锦被保护珍藏的很好，所以在受了如此大的巨变之后，她第一反应就是让那个女人死！

但是她没有成功，祭司传人风诺，成功地拦下了她，并且还说：“锦儿，别闹。”

直到那时司凉锦才知道自己收的这个小徒弟天资多么好，隐藏的多深，过去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

“司凉墨妻子乃是妖族之人，本就该处死，我让她自己选择已经很仁慈了，至于司凉宫，锦儿，你要明白大月不会允许有这样高高在上的存在压在王朝头上的。”她听见风诺这样解释。

最后还是司凉锦胜了，司凉宫里的人血液里都流着暴虐的因子，不过是有没有表现出来罢了，而与风诺的对决，彻彻底底地激发了司凉锦心中的暴虐。

再之后，司凉宫与大月签订了协议，互不侵犯，互不干扰。

但是大月王朝的人不知道，司凉宫的存在意义，就是守护着耀元的安定平和。

大月如果威胁到了耀元大陆的安宁，那就注定，要被消灭，那封协议是定在大月王朝还有存在的资格上。

自那以后，她和风诺就再未见过面，那一战之后，她的性情就大变，极易动怒，或者下手狠辣，后来为了发泄，她就长期浸淫在战场上，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而蓝衣就是在那时候遇见的，他可以疏解她身上的煞气。

再之后，就是答应离家家主保住离家，可最终却捡回来了司凉决。

思及司凉决，司凉锦的脸难得带了点笑意，虽是有些冰冷，因为她忽然想起，自己忘记告诉他一件事情，在那血煞之地，千万千万不要抱有丝毫的同情心啊，不管是对谁。否则，要吃大亏的。

风诺一直在入迷地观察着司凉锦，这么多年了，他几乎日日夜夜都在想她，但是不能想不该想的思虑在日日折磨着他。

如今终于可以见到她，就这样放纵自己一次吧，抛弃责任，抛弃立场，以风诺这个人的身份。

他看着司凉锦面上浮起的笑意，虽然浅淡，但仍然被他捕捉到了，是谁让你笑，是那个新的……徒弟吗？

“砰！”司凉决被狠狠地撞到一边，血从他的嘴里溢出来，他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遭受这样的折磨。

来此第一天，他就着了这些人的道，这里面什么东西都不能信！只是因为帮了一个被追杀的小女孩，他就落到了如此境地。他恶狠狠地盯着那刚刚还甜甜地叫他哥哥的女孩，现在却嘲讽他是一头天真的蠢猪！

是啊，他是天真，就算司凉锦一遍遍地叫他要心狠手辣，他还是那么容易被骗，那么容易心软。

就算他一直说着恨，说着杀，但轮到到了真正人类的时候，他还是无法简单地出剑。

看着向他凌空劈来的剑，他摒住呼吸，或许离清欢很容易被打倒，可是司凉决不会那么简单就死掉，他是，要战胜司凉锦的人啊。

“风诺，我不想再说什么了，”像是经受一场疲劳的战役，司凉锦道：“我来此只是索要我本来的东西，至于天涯果，我想你应该给。”

“天涯果我可以给你，但是七月令，锦儿，抱歉。”风诺淡淡道，此时他已经平复了心境，他又是那个温柔平和的大祭司了。

司凉锦看着他，似笑非笑，最终，说了一句：“随你。”

七月令于她而言更像是一段惨痛的记忆，她要回来不是为了送给司凉决，只不过是不想自己的东西在风诺手上，那让她觉得，很不踏实。

可若是风诺执意不给，她也没什么所谓，不过说到七月令，司凉锦才想起，自己收了司凉决以后，却没有给他什么见面礼。

或许自己应该给那孩子一个惊喜？

眼波流转，恍惚间她还是千年前那个单纯天真的司凉锦，带着点狡黠的目光生生灼伤了风诺的眼，锦儿，锦儿，我们终是要再见吗？

司凉锦看着他，最后说了一句，风诺，不管你如何想，总之，在我的人生里，没有原谅这个词，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她转过身，一身白衣翩跹似月下长练，带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高贵，慢慢消失在天际。

风诺长久地站在原地，他不知道自己若是动了，是会控制不住地追上去，祈求她留下。还是就此跪下来，后悔自己当年的作为。

但是都没有，因为他知道，他是真的，永远地失去那个女子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轻轻地问了一句，问了藏在他心中已达千年的话：“锦儿，你是因为我的背叛而无法原谅我，还是因为……我像久安，所以你无法原谅久安的背叛？”

没有人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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