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他二弟再次来信时,隐瞒地提到想请大哥帮着在广州谋份差事儿,一家人也好有一分立身之所时,不思考虑太久,便同意了。当即腆着他的一张小脸儿及他父亲的一张老脸儿敲开了领导的房门,然后替他二弟在广州军区后勤部谋了一个职缺,专门替军区种白菜。
那个年代,大饥荒才刚刚开始不久呢,各处都在搞大生产大跃进,军需品什么的能自给自足最好,不能,那就饿着吧,国情如此,谁也空不出手来帮你一把。
二伯母接到信时还挺不高兴的,认为大伯在应付他们,不认真替他二弟办事儿。二伯倒是挺开心的,虽然说在家里是种田,去了那里也只改种菜,不过甭管是种田还是种菜,他都拿手啊!
保不准,他还真能在军区发光发热也不一定呢?二伯一个高兴,立刻拿着信去找他的老母亲。老母亲一听这事儿,哪里有不同意的,当下便决定让他们去,而躺在床上的老太爷嘛,那就瞒着他好了。
陈家老太大也是绝了,还真是立刻召开了一个秘密会议,将二伯一家即将上任的消息一宣布,不容任何人反对地第二天便将二伯一家送上去广州的火车,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家里唯一余下的一点儿口粮,老太太说了:穷家富路!
谢依南外婆抱着她六姨,哭的差点儿昏了过去了。那可是她替怀里的小闺女千辛万苦省下的最后一点儿口粮啊!她婆婆说拿走就拿走了,完全不考虑她孙女的死活啊!
谢依南六姨到现在仍是梗在陈家三房一众人心里的一道刺。因为,她六姨现在已经不姓陈了,改姓汤。自打她出生俩儿月后,她奶奶决定将她送给汤家人养活,她便改了姓。
不过,谢依南的六姨也算是个豁达的人,她知道自己是因为身体不好,她母亲才会对她奶奶妥协的,因为当时家里并不是完全过不下去。可惜她天生患有哮喘,这种富贵病别说当于处于大饥荒年代的一个普通农家了。就是城中富人。也不一定能将她养活下来。
母亲妥协,又何尝不是为了让她活命呢?
汤家,可是医药世家啊!
所以,老太太说到底。仍是一个能人。她瞒着老太爷。先送了她的二儿子去赴锦绣前程。再送了三房的小拖累,仅俩月大的六闺女去汤家。俩儿件事儿办的十分讯速,且瞒的死死的。直到三个月过后。老太爷突然清醒过来,问她:老儿子一家怎么回事儿?怎么这么时间没看见他们来我床前侍疾。
老太太沉默着,不说话儿,她知道纸包不住火,这也是迟早的事儿。
老太爷眼睛一闭一睁,心里已然猜到了几分,又问她发妻:“我六孙女呢,抱来给我看看!”
六孙女一出生就赢弱,老太爷还真怕她走到自己前头去了。问了发妻六孙女的情况,发妻不说,任凭聪明一世的陈家老太爷也糊涂了,以为他六孙女真的走到他前头去了,心里大急,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就此丢开了手去。
老太太急了,这才将六孙女的下落说了出去,老太爷一听,大喊:“作孽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怎么能?”
老太爷这口气到底没能上来,当天就去了。
等远在广州的大伯二伯两家人赶回来,老太爷的棺材已经停在下堂五天了。青白的脸儿上,隐隐可见其怒色,气味儿自然也不好闻的。但大伯跟二伯已经顾不上这许多了,趴在老太爷的遗体上哭了个死去活来,大伯母也抱着她一双儿女趴在老太爷脚边哭的撕心裂肺,痛不堪言。只二伯母一个人不敢靠近,只跪在棺材边上抱着她儿子流了两滴泪,再多,她却流不出来了。
亲疏离别,明眼人一看即知。可这到底是别人的家务事儿,谁也不会在这种场合多说一句。
三个儿子合力将老太爷安葬过后,大伯才有空过问,他爹如何走的这么突然。谢依南的外婆听了,只一个劲儿地哭,她其实倒不是真的只想哭,她想说话儿呢,可是,她知道,这种事儿没有她说话儿的份。
子不言母之过,不单是她,连她的丈夫都没资格说。果然,谢依南的外公只说父亲一早便已经病重,怕影响大哥的差事儿,便一直瞒着不敢说。
陈家长房长孙是何许人也,他收二弟信的时候虽然一时糊涂也办了糊涂事儿,但很快便已明白过来,可是木已成舟,他无力更改,只好听之任之。好在二弟也不全是糊涂,于种植上确是一把好手,惭斩得他才放下心来了。
哪知这才过了几个月,他老父亲便因此而去了。
教陈家长房长子如何能不心惊。据说,陈大伯当场便拎了陈二伯及二伯母去他父亲灵前跪着,他母亲陈老太太也被他请来,他说:“母亲做错了,儿子不能罚也不敢罚。然,母亲之过大于大,大于地,儿子不孝,便替母亲受这一过吧!”
说罢,便膝盖一弯跪倒于他父亲灵前,三天三夜没起来。
任凭他母亲陈老太太又打又骂,又拖又拽的,不起来便是不起来。
最后,晕倒在灵前才算作罢。
陈家长房长子此举陈家三房只看着,一句话儿不说,一句话儿不劝,该送水送水,该送饭送饭。陈老太太看着心里恨得不行,虽然人家三房做的平常,可她却仍是把大房跟三房恨上了。
不然,后头谢依南小姨的事儿,也不会发生了。
关于陈家老太太的黑历史,还是谢依南上世懵懂无知的时候,她外婆讲故事儿一样地讲给她听,她这一世回想起来才知道的。
按说,陈老太太对大房及三房如此不喜,本应跟着二房一起生活才对的。可是,永远都有一个可是在。可是,二伯母也是个能人啊,她一家子刚刚在广州立住了脚,还没过上二天官太太的好日子呢,如何愿意将婆婆带去一起生活哟。婆婆,自古以来就是一樽送不走的大佛,陈家二伯母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她自然要想方设法,费尽三寸不烂之舌将她婆婆留在乡间的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