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官武将不知几许,比拟林卿的又有几希。这是何般评价!
东方弘听后似有震动,可嘴上兀自不肯服气:“有没有这么厉害!真当他是魁星下凡啊。”
东方赟朗声道:“你又知道什么!文不成,武不就的,到现在为止,连衙门的门边儿都没摸过,”他缓了缓,又道,“年轻人有朝气有志气是好,可万万不能妄自尊大,更不能不恭不敬,连长辈也不放在眼里。”
东方弘受此教训,无奈应道:“孩儿知道了。”
宋临川见这一段“教子”告一段落了,见缝插针地问候道:“将军大病初愈,怎地不在府中多休息休息啊?”
东方赟笑道:“不过一点小毛病,练武之人,哪能这般孱弱。多动才能早好,更何况,犬子惹出事端,老夫在府里哪还坐得住。”
听了这个解释,宋临川自是连连称赞,公堂外的苏幕遮则是一哂:小毛病……
“东方将军,依你所言,你家的二少爷本性是好的,甚至还很求上进。只不过不服气世人对我外公的评价,觉得‘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所以唆使身边的清客骂他是奸臣?”
一个语声幽幽响起,正是在旁观瞧的林雨霖。
先时宋临川回答东方赟问话时,已离了公案之后。后为表恭敬,行到堂中,待到东方赟当堂教子时,宋临川已走到林雨霖身畔不远处。
随着他的走近,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飘过林雨霖的鼻端。煞是好闻。她不自禁地深吸两口,便觉提神醒脑。
因着这股香气,林雨霖一时有些走神,反应过来后,不满东方赟避重就轻的态度,故而有此一问。
东方赟听了这阴阳怪气的话语,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温言道:“你是榛姐儿的女儿吧?当年林兄离开雍京前往交州时,还没有你呢,”他行至林雨霖身畔。细细打量起她的眉眼。“和榛姐儿长得真像。”
这几句话饱含着熟稔,林雨霖微一抬头,目光撞上东方赟的双眼,她喃喃说道:“你认识我娘?”
东方赟点头道:“林兄于我实则是亦师亦友。他比我年长几岁。成婚生子又比我早得多。当年我俩结识时。榛姐儿已有两三岁了,我占了辈分的便宜,听榛姐儿叫一声‘叔叔’。”他喟叹道,“只是榛姐儿自小就是个极有主意,怎么可能甘于……唉!所以才……”
听到母亲的旧事,林雨霖触动了情肠,又听到东方赟最后的判词,不禁悲从中来,心道:若非当年外公遭到贬斥,母亲怕会像一般的官家小姐一样,一辈子也离不开雍京。那就不会遇到那个姓殷的!母亲可有后悔过?可曾怨怪过?
宋临川见东方赟不住地打俩林雨霖,口中又为其母叹息,似是有所感慨,故在旁帮腔道:“将军,可要与林小姐去内堂叙话?”
东方赟似笑非笑道:“免了吧。真当这府衙是我家后院啊,老夫可不敢行差踏错,我也怕这攸攸众口啊,再者说来,”他扫了东方弘一眼,“犬子闯了祸,还能任由他在外闲逛?”说罢,他向宋临川道了声告辞,亦不忘让林雨霖代他向林诺问好,还承诺有空再聚。
他是来得神秘,走得迅捷。
旁观的民众观看了这样一个结局后,觉得很是满意:宋大人难得强硬一回,判了个公道案。而东方将军又是毫不徇私,是难得的好官啊。众人感慨一阵后各自散了。
苏幕遮退后几步,看着东方赟带着次子走出公堂。待到东方弘从她身前经过时,隔着几人,苏幕遮仍可清楚得见他面露异色,随即又面沉似水,像是不满她在此处出现一般。
这么一来,东方赟也注意到她,一怔之后,脸上神色惊愕,直向苏幕遮的方向而来,行至她身前后问道:“姑娘可是姓苏?”
苏幕遮奇道:“你怎么知道?”
东方赟望了她半晌后,说道:“苏姑娘和苏帮主长得甚为相像,一望便知。加上毅儿昨日和老夫提及姑娘入京一事,所以有此猜测。”
苏幕遮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庞,笑笑道:“是吗?”她说完这两个字后,不再开口,也没有丝毫与东方赟搭话之意。
东方赟又盯着她看了一忽后,慈祥道:“苏姑娘无须担忧,苏帮主过几日就会回来的。老夫身受苏帮主活命之恩,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他向其子努了努嘴,“你这孩子一天到晚的不着家,若是在外面碰见了苏姑娘,可要好好招待,知道吗?”
东方弘应道:“父亲放心,孩儿省得。”
东方赟点了点头,与东方弘先后坐上早已等在一旁的马车,马走车行,很快就走出了苏幕遮和书虫二人的视线。
苏幕遮依旧在以手抚面,片刻后问道:“虫伯,我和我阿姨长得像吗?”
书虫目视远方,淡然道:“不像。”
苏幕遮嗤地一笑:“真不知东方将军是怎么看出来的,”她缓缓续道,“想问阿姨的事,又多了一条。都快记不全了。”
“咦?”
忽闻书虫轻“咦”一声,苏幕遮的注意力立刻被他吸引,好奇道:“怎么了?”
书虫指了指府衙门外,苏幕遮顺他所指望去,见是一张尚新的官榜,上面密密麻麻写了不少字,隔了这么远也看不真着,就听书虫慢声自语道:“又是一张皇榜。”
听了这话,苏幕遮乍然想起在蜀州时,书虫就曾向她提及过,皇上发了张榜文,其上文绉绉的字眼她一个也记不得了,只记得大意是举贤不论德行。
那这张榜……
“写的什么?”
书虫一目十行的浏览完后,淡淡道:“封赏。”
“嗯?”
“玄青观观主德高望重,赐封‘通灵达真先生’,加号‘元妙先生’。”
“……!”
苏幕遮大为震惊,又是玄青观!而且这一次,竟是皇帝亲下旨封赏,意义自不相同。她想起林雨霖先前告诉她的情况:道教在先皇时期很是蓬勃,自新皇登基,已然没落。怎么现如今又?
“可有说是何原因,突加封赏?”苏幕遮追问道。
“未提,”书虫顿了顿,又道,“听闻皇帝身体不好,难道是想借道教强身健体?扣住帮主莫非也和此事有关?”
“可,可笑笑散又不是养生的,”苏幕遮期期艾艾道,“是止痛麻醉的。”
“谁会在乎呢?”
书虫看着她,认真问道。
(女主日记68,七月朔一,未时三刻,东方爹你都当堂教子了,这府衙和你家也没甚区别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