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大侠,不是吧,你每天早也训,晚也练的那帮都是什么人啊,怎么接茬儿出状况,”粟梁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抱住双臂,“连画像都有了,那帮子暗卫居然没一个察觉?这件事你怎么解释?”
黄大侠搔搔头皮:“我没得解释,赶巧了呗。”
“怎么说话呢?推卸责任啊,你……”粟梁说了一半,忽地闭了嘴,看向林若枫,“这事儿你怎么说?”
林若枫正自想着原来苏幕遮口中的朱五竟然是这么一个来历,粟梁就把话头丢给他了,当下说道:“画像还留着吗?”
黄大侠又从身上掏出揉成一团的画像递给林若枫,后者展开一看,视线就彻底被粘住了,时不时拿近拿远,竟似开始研究起笔法了。
粟梁见他对于“讨伐”黄大侠也出不了力,摆了摆手不再理他,追着黄大侠斥道:“朱五是谁总查出来了吧?”他看了看黄大侠,又看了看林若枫,“不过情报收集不是你的强项,用不用阿枫借几个人给你啊?”
黄大侠的颜色微微一凝,心里有几分说不清道明的东西,像是感慨,又像是感动,到底是自家兄弟,平日里不和不睦,关键时……
“不行,我得看看,”粟梁一把夺过黄大侠手中的册子,“看你是不是巧言令色巧舌如簧地替手下开脱了,如果是那样可不成,该领的惩罚一定得领。”
黄大侠一念之间掐断心里头那丝感动:就知道自己又想多了。
那边厢粟梁匆匆一扫,就算把关键的两页内容读完了,他嘴里虽然挤兑促狭不断,心里也知道黄大侠不是个邀功掩过的人,抢册子本不为看,不过是兄弟二人为对方添堵惯了,一以贯之罢了。掷还册子后,粟梁转向还在看画的林若枫:“你是想看出花儿来吗?怎么还没看完啊?”
“怕看岔了,”林若枫撂下这么一句后,起身出了门,片刻后归,手上多了一个卷轴,抻开递与两位兄弟去看,“你们看,是不是同一个人的手笔?”
随着画卷展开,逐渐露出一个手持药锄,拈叶微笑的少女形象,眉目如生,表情鲜活。待画全部展开,才可得见全貌,近景中景远景层次分明,可见执笔人笔力浑厚。
“看着倒像是一个人画的,”粟梁瞅了两眼后来了兴致,“你这幅画哪里来的?”他又去看落款,疑惑道,“有多先生?谁啊?”
林若枫讲述了画卷的来历,黄大侠听后上了心,幽幽问道:“和苏万儿有关?”他着意看了那画上少女几眼,蹙眉不语。
“你别看了,画的确实不是苏万儿,”林若枫知他心中疑惑什么,出言解了他的疑惑,“苏万儿当时寻那么一幅画来,主要也是想暗示父亲要善念旧时情分,意境到了即可,倒不必过分追求‘相像’二字。”
“我就说嘛,就算老了十几二十岁,也不可能眉毛眼睛长得都不一样了啊,”粟梁嘿嘿笑了两声,“这画经由苏万儿手交到林叔手上,那情形就微妙了,她多半认识这位画师吧。”
“这幅苏姑娘的画像明显画来是方便人认出她,而不是赏玩用的,”林若枫接着说道,“但画像的人却非一挥而就,而是着意了不少细节,你看这里,”指了指画中人的眼睛,“还有这里,”指了指画中人的手指,“都不是看两眼就能注意到的。”
比起黄大侠,粟梁好歹接触苏幕遮多些,想了想就明白林若枫指出的点都是什么意思了,哦了一声说道:“是呀,你看那小眼神儿贼的,苏苏脑子里编排人时就是这么一副贼眉……咳咳,对对,还有那手指头,把裙子都快捻穿了,她心里琢磨事情的时候,是爱团东西揉东西什么的……”
话到此处,黄粟二人不由得对看一眼,从对方眼中看到相同的骇然。同样一幅画在好几个人手里转过,甚至包括本主在内,却无一人看出这么多内情。
林若枫的眼睛,到底比他们利得多。
“这位有多先生,起码和苏姑娘接触过,交往过,才能把细节都抓住,”林若枫神情严肃,脑中迅速过了一遍可疑的名单,半晌后问道,“那个朱五呢?可查得出来是谁?”
言下之意,是先把这“有多先生”的身份放一放。
孰轻孰重,黄大侠也是心中有数,当下说道:“是个掮客,专门替人平事儿的,已经请到‘树人馆’里了,估计等不到天亮,能吐的就都能吐出来。”
“姓朱……”粟梁摸着下巴琢磨着,“这个姓也不算太常见吧,和工部的那位有关系吗?”他甩了甩手,“唉,那丫头和个香饽饽一样,走到哪儿都能招来一堆蚊子苍蝇,她自己麻烦不算,搅得我们也不安宁,就说咱们哥仨吧,不能说是天纵奇才,总有点本事,一天到晚给她做奶娘算怎么回事?”
粟梁的抱怨一天三顿不断的,身边人经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不怎么当真,可今次与别不同,林若枫知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等着后文。
“咱们白天各干各的,护卫的事情有我的下属去做呢,耽误你什么了?”黄大侠不知就里,抖了抖手上的册子,不解地继续道,“至于她的行踪,是你们要听,我才常常念给你们听得,要是听烦了,那我以后就不念了。”
“怎么说话呢!那是咱妹妹,什么叫‘听烦了’啊,”粟梁正面表明立场后,又开始新一轮的迂回,“我的意思是说,与其把苏苏当个孩子似的护着,不如让她身在其中,这样谁是忠谁是奸,她也能自己有个数儿。”
黄大侠脸色一沉,不理眼睛发光的粟梁,只对林若枫说道:“你也是这么个意思?”
林若枫深明不反对就是默认的道理,叹了半口气后,干脆点了点头。
黄大侠幽幽的看着这两个人,不说也不动,颇有几分鬼气森森,看得够了以后掏出一杆醮了墨笔,把笔帽咬在嘴里,开始在那小册子上刷刷而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