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自己一心奢望着那个位置就是自己的,所以才不阻止了额娘吧。十四爷如此想着,他垂下眼帘,遮掩住自己所有的心绪,不让人瞧见自己的心情。
一个时辰后,永和宫的殿门传来茶盏砸碎在地上的声音,十四阿哥的睫毛颤动了几下,额娘也失败了。
慎嫔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这个老四,太过分了,本宫看他都忘了谁是他额娘了吧,竟然不让本宫进去,派了两个太监拦住本宫,实在是太过分了,这还没有定数就这样的做派,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没良心的,丧尽良知的,不孝不悌,算什么东西!改日本宫要他好看!本宫一定要让满城的百姓都知道老四是个白眼狼。”
十四阿哥突然有些悲哀,为自己和慎嫔觉得悲哀,汗阿玛会不会早就猜到额娘以后会是这个样子了,这骂街一样的泼妇是自己额娘?他真心不想承认!他得面对自己的内心,他嫉妒四哥,发疯一样得嫉妒,汗阿玛兴许就是发现自己额娘这个样子,这才早早就给四哥改了玉牒。他看着发髻凌乱的慎嫔,忍不住出声讥讽道:“额娘莫不是忘了,他已经不是你的儿子了,他是孝懿仁皇后的儿子,您的儿子只有爷一个了。”
慎嫔娘娘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自己儿子会用这样的口气同自己说话,这让她有些接受不了,但是落入十四阿哥眼中,却觉得慎嫔娘娘是后悔了。他更是觉得心里堵得紧,再度开口:“额娘是后悔曾经的偏心了吧,若是额娘当初稍稍对四哥好一些。或是谨慎些,不让汗阿玛知道你对四哥不好,如今额娘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说不定额娘过些时日就是太后了,如今倒好,也不知道连个太贵嫔捞到捞不到,若是儿子再连累了你。额娘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额娘是不是想想都觉得心痛,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对四哥好一些,偏心一下四哥才是。
慎嫔娘娘这次是真的傻眼了,满心的受伤:“胤祯你怎么能这样和额娘说话呢?额娘什么时候也没有后悔过,在额娘心目中。你才是额娘最疼爱的孩子。事情不还没有定局呢。你怎么能如此垂头丧气,皇上的遗诏乃是满蒙汉三种文字书写,三道遗诏都要加盖国玺,只要你汗阿玛属意的是你,其他任何人都改变不了,皇上指定的五个人可都是忠心耿耿的,即便隆科多一个人想偏向你四哥,也得看其他人是不是愿意。大臣们再不靠谱,也还有两个亲王呢。皇上留的这一手可是彻底断了其他人伪造圣旨的后路,你汗阿玛不是不止一次表示要将位置留给你了吗,你又何必担心呢?
“额娘,你不懂。”十四阿哥只想说鸡同鸭讲,最后只能无力地叹息一声,不说什么了。
慎嫔娘娘依旧很伤感,觉得自己儿子变了,理解不了自己这个做额娘的一腔的苦心。她用这种期期艾艾的眼神看十四阿哥时候,十四爷忍不住起身告辞,不然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发怒,他都已经够头疼了,额娘不给帮忙就算了,何必做出这个样子让人堵心。
十四阿哥和慎嫔娘娘先后到了乾清宫要见皇帝被堵在了乾清宫的门外,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年秋月的耳中,年秋月微微一笑,喊来了王贵,从手边一叠的拜帖里找出了三张来:“王总管速速将这三张帖子送去恭亲王府上、张国老府上还有福亲王府上,此事是头等大事,你手边其他事情都放在一边,这三张帖子必须由你亲自去送,听清楚了,是你亲自去送!”
“奴才听明白了,这三张帖子奴才一定亲手送到三家府邸里,中间绝不停留。”王贵一听这三个地方,周身的毛孔都立起来了,当即保证一定完成任务,他明白,这事儿上自己要是出了什么岔子,别说以后跟着四爷了,就是自己的命都留不住。
年秋月这才将拜帖递给他,王贵双手捧着,恭敬地接了,这才弓着身子,退了下去。年秋月看着他离开,这才又叫来了雪薇,“你最是机灵,我前两日让你悄悄去二爷府上可是发现了什么?”
“主子,想必是十拿九稳了。”雪薇凑近了年秋月,“奴才在二爷府里认识了一个小姐妹,奴才许诺给了她一点儿好处,她给奴才说了一件事情,二|奶奶想让自家表妹将来给四爷作妃子。二|奶奶是何许人啊,那可是宗室辅国公的女儿,主子,您可得心里有个防备了,耿侧福晋毁了容,咱们这府里如今是主子您一家独大,您得早作打算啊,奴才跟着您进了宫还想继续威风呢。”
“你是打的一手如意算盘”,年秋月点点她的鼻子,“吃准了主子疼你,成了,我心里有数的,接下来,咱们就慢慢熬吧,低调地熬上几日,换来高歌一曲凤还巢,也是很合算的。你放心,如果有这么一天,你主子我可以放心许诺你,在不违背宫规的情况下,随便你怎么威风。我可等着到时候把你给棉袄做个掌宫的姑姑呢。”
“那敢情好”,雪薇最是活泼,年秋月又一向宠着她,是以她说话也没有什么顾忌,“奴才学不来翠薇姐姐的弯弯绕,奴才也就会调|教一下新进的宫女,挤兑一下不长眼的低位妃嫔。主子可真是疼奴才,给奴才找了这么一个合适的活儿。”
年秋月嘴角抽搐了下,摆摆手让雪薇下去了,她今日一早派了雪薇去送东西就是打的让雪薇这个丫头去看看自己二嫂的动静,不同于纳兰嫂子,这苏燕的闺女是年二哥去四川后定下的婚事,成亲也是在四川省内举行的,这么些年姑嫂二人之间除了书信和来往的礼物。并没有其他什么接触,对这个嫂子,年秋月自己知道姑嫂间的问题大着呢。尤其是这嫂子一回来会发现:阿玛额娘还有二哥真的是将满族姑奶奶这个戏称贯彻得彻底,这矛盾眼下只是被大局给挤到了不显眼的位置,一旦大局已定,矛盾一定会激化,只希望这宗亲之女能有宗亲的眼界,到时候才有的磨合。但是眼下根据雪薇探来的消息,并不很理想。
眼下这个时刻不是计较这个事情的。年秋月就轻拿轻放了这件事,打算以后事情平定了,再想办法让自家二嫂明白怎么看待夫家和娘家的问题。她自有法子让二嫂明白嫁到年家就要以年家为第一位,莫忘了她生的儿子和女儿将来的前程和婚假都握在四爷的手里,相当于一大半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二嫂她最终还是要妥协的。即便辅国公非要往皇宫内塞人。她年秋月还怕一个小姑娘争宠不成?
在年秋月的意料之中。那三家均在一天之内给出了回帖,这足以让年秋月吃了定心丸,这昭示着一个消息,四爷是皇位继承人的概率已经几乎可以确定为百分百了,毕竟这些老臣子都是滑溜的很,有危险的事情是一丝都不肯沾染的。这样敏感的时候,都怕将来被新帝给算旧账,他们三个如此快回复帖子。可见丝毫不担心,更有几分借此透露意思的意思。
年秋月从接了拜帖后才算是真的放心了。接近一个月都处于猜忌思虑之中,她放松下来,才觉得分外的疲惫,让丫鬟给自己按了按脊背颈肩,她沉沉睡了。
她睡后不久,从院子外匆匆忙忙走进了一个人,想要敲门,却见到梧情在门外站,她愣了下,“梧情姐姐,主子休息了?”
“是啊,绯桃,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禀报主子?”
绯桃撇嘴,“姐姐不知道,那厢又脑起来了,也不知道从何处得知的消息,说是十四贝勒府有个侍妾手里有秘药,那侍妾曾经跌倒在地,划伤了脸,若不是自己家祖传的秘药,也不可能复原。现在吵着要出府去十四贝勒府找十四爷的侍妾呢。”
“荒唐!若是有这样的事儿,早就传得沸沸扬扬了,宫里头只这毁了容的主子每年都要有两三个,从未听说有哪个治好了脸,都是传言罢了,定是谁又在故意嚼舌根了,没准儿”梧情眼神冷了下来,“没准是十四爷在咱们府上的钉子在捣乱,先让人阻止了耿侧福晋,就说主子吩咐过,最近是非常时期,府里禁止外出。”
“这样可行吗?耿侧福晋论级别是和咱们主子平级的。”绯桃有些迟疑。
“你只管吩咐下去就是,那群人精明着呢,不会违背主子的命令,哪怕对方是耿侧福晋!”梧情肯定地说。
绯桃这才乖巧应声去办,但是不到半个时辰,梧彤院外响起了耿氏的叫骂声,这让彤情眉头皱得紧紧的,忙进了房间悄悄看看主子是否还在安睡,见到主子还没有被吵醒,彤情放心了,和梧情对对眼色,带着嘴皮子最利索的锦屏来到了院子外,几番唇枪舌战后,耿侧福晋连说了三个好字,呼吸粗重得脸上面纱都起伏大了许多,看得几个丫鬟唯恐耿侧福晋的呼吸将面纱吹起来了,那可是会吓到人的。
耿氏扔下一句话“你们给我等着”,之后就离开了,彤情不淑女地向地上吐了一口唾液,“我呸,本姑娘等着,你有本事就跟四爷告状啊!”
年秋月睡醒后,彤情更是将方才事情一五一十给吐露出来,“主子,她让奴才等着,明明是她自己惹事生非,这时候能往外跑吗,她倒是亏心事做得多也不怕什么,您可得找个机会让耿侧福晋明白这个道理,嚣张什么,感情从前的温和都是装出来的,这一受了伤,反倒是什么都显示出来了,呵!”
“你这丫头,耿氏的苦头可是在后头呢,你何必怕看不到她的下场?倒是你,越发没有规矩了,你这样和她明着对着干,倒是明面上是你的不是了。”
“主子,奴才也是气不过,反正奴才都要嫁人的人了,谁能怎么找事儿,耿侧福晋又找不来撑腰的人,她若是找您理论,奴才相信主子的能力,定能让她自己憋屈得一口血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彤情挥舞着拳头信誓旦旦,让年秋月忍不住笑出声来。
转眼就又是半个月过去,窗外昨夜下了霜,清早起来白|花|花一片,天气越发冷了。许是等得久了,年秋月的心反而沉静了,如同往常一样,她让人将府里的管事集中起来处理庶务,但这次,方才进行一半,远方突然传出来了悠长的钟声,当第一声钟声响起的时候,屋内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停止了动作和声音,一声、两声、三声足足十二声,年秋月眨了一下眼,转头时候觉得头都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响了几声?”
“主子,整整十二响。”最近的一个管事娘子声音颤巍巍的说。
“来人,吩咐下去,去掉府里所有的亮色摆设,门口挂上白灯笼,所有人都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白衣,套在身上,去给耿侧福晋说一声,皇上驾崩了,待会儿要去宫里,让她给我安分些,别整出什么事端来,到时候谁都报不住她。”
立即有小管事行礼出门,高呼着“圣上驾崩”,出了院子,四爷府和京城其他府宅一样开始忙碌起来,年秋月则跌坐在椅子上,有些恍惚,这些天的等待和煎熬可总算是过去了,一个皇帝的死亡,将换来另一个世界,至少她以后不用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王府就摊上事儿了,她不用为自己儿女的安全再忧心忡忡了。
“主子,您也该换衣服了”,梧情垂手立在门边,身上薄薄的袄子已经换成了月白色,年秋月扫了一眼过去,发现她表面上神情悲哀,但是眼底深处却是掩饰不住的喜色,大概自己也是这样吧,她有些怅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