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怒气冲冲的离开,两个先生才松口气,见底下自己的三个学生都各自呆滞,也就索性不讲课了,让他们各自散学回去。
先生刚一散学,棉袄就蹦跶到了自己哥哥面前,“哥哥,阿玛为什么问棉袄这个问题?《论语》那么多则,为什么单单就问了这个?”
汤圆正在收拾自己文具用品的手一顿,“阿玛不是说让你回去问额娘吗,你待会儿回去问额娘就是了,哥哥也不知道。”
棉袄点头,有些失望地“哦”一声,退到自己位置上。
弘历看了眼这对兄妹,冷哼了一声,“就会在阿玛面前卖乖,和年额娘一样会装!”
弘昕皱眉,停下动作,“四哥,你把话说清楚,谁装了,什么叫跟我额娘一样会装,我们母子三人怎么装了?”
弘历撇嘴,“怎么装了?你额娘惯会在阿玛面前装贤惠,她若真的贤惠,怎么会让夺了我额娘的管事权利,怎么会暗地里指使丫鬟婆子欺侮我额娘?还不是会装,往日在我额娘面前装的是大度体贴,现在不愿意做戏了,就这般对待我额娘,一点儿都不掩饰,真是无耻!”
“你再给我说一句?!”弘昕眯了眯眼睛,“我额娘怎么对不住你额娘了,四哥回去问问耿侧额娘,看她明不明白我额娘为什么突然不愿意理会她了!四哥说话好没有良心,打从我记事起。烦耿侧福晋额娘带着你一起来梧彤院,我们兄妹的吃喝玩乐的东西都是以你为先,逢年过年衣服鞋袜有我们兄妹一份儿。就少不了你的一份儿,除了来梧彤院时候你穿在身上过,其他时候你何曾穿过,还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怕我额娘害了你!既然如此,你们又为何要接了那么布料,我额娘在外应酬各色人等。有时候难免还会挨骂或者看人脸色,去宫里若遇到了对王府有敌意的,没有人解围。那腿回来都是青的,所得的奖赏以前哪次没有想到你们母子过,你额娘轻轻松松就拿到了我额娘费劲心思的东西,不感恩便罢。竟然这般看我额娘!怎么。我们母子就该当那冤大头,任你们母子算计?!四哥,你额娘不承情我倒可以理解,毕竟她可能吃阿玛对我额娘的好的醋,但是你呢?别忘了没有我额娘,根本就不会有你的出生,你很可能就和你额娘一尸两命了!”
弘历的脸色很是难看,偏棉袄在旁边也听明白了。嘟着嘴不高兴地上前,“四哥哥。你太让棉袄伤心难过了,棉袄是拿你当亲哥哥的,你怎么能这样说额娘,额娘是最好的人了,你往日和棉袄夸我额娘的话都是假的喽?你竟然骗棉袄,怎么可以骗人!我以后再也不要理你了!”
小丫头一扭身,将自己东西一收拾,“哥哥,我们走,不要理他了,他是坏人,说额娘不好的都是坏人!”
弘昕应声,看了眼黑着脸的弘历,“四哥,你好好想想,本来这事儿不该我们做男孩子的人去思考,但是我只想告诉四哥一声,阿玛为何将我们从后宅里挪出来,可不是为了让我们在这里因为自己额娘间的摩擦争执的,顺便提醒四哥一句,我和棉袄是真的把你当兄长的,现在看来,你被耿侧额娘影响的太深了,再这样下去,我们不会认你这个哥哥。你对我们已经有了敌意,这样我们不可能再像从前一样相处了。”
两兄妹离开,屋子里就只有弘历和他的伴读了,弘历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开口,“喜子,你额娘会骗你吗?”
小名叫喜子的伴读年纪不过比弘历大了一岁,他挠挠头,有些为难,“四阿哥,这奴才的娘是不会骗奴才,但是也说不准,奴才也不知道,只是之前的确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
弘历立即回头,速度快到让喜子吓了一跳,“四阿哥,你”
“你听到什么闲言碎语了?快说来听听!”
“这就是些很琐碎的话,有些碎嘴的丫鬟说,说是耿侧福晋背后指使奴才贪墨了咱们府上的采购银子,被年侧福晋发现了,还说”,喜子悄悄抬眼看了自己主子一眼,“还说当初解药只有两颗的时候,耿侧福晋心里知道肯定有主子您一颗,还故意去给年侧福晋添堵,那时候大家都想着三格格怕是活不了了,都不敢去触霉头,就只有耿侧福晋天天不顾及年侧福晋的感受,每天都要去梧彤院要致谢还要安慰年侧福晋。”
弘历震惊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着喜子,“额娘说是她求了年额娘才有的解药,怎么会这样。”
喜子不说话。
弘历一把抓过自己的东西,“走,跟我去见额娘,我要问个一清二楚。”
喜子却麻利地跪在了地上,“奴才不去,求主子饶了奴才一命吧,耿侧福晋若是知道是奴才给您面前说了这些话,奴才可就完了,奴才就是个庄头的儿子,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家里人考虑,您放奴才一条活路吧。”
“额娘最是明理之人,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还有小爷在呢,小爷护住你和你家里人的命。”
“奴才求您了,爷,之前的阿云就是违背了耿侧福晋的命令,这才房子起火,一家十五口都被烧死了,奴才怕死,求爷饶了奴才一命。”
“阿云不是一家子要回乡,这才走的吗?”
喜子一把捂住嘴,脸色惊惶,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让你嘴快!让你嘴快,迟早得死在你这张臭嘴上!”
“你给小爷说清楚!”
喜子猛烈摇头。
“你若是不说清楚,爷就去给额娘说五弟欺负我时候。你不帮腔。”
“别,爷,奴才说。”喜子急了。“奴才给您说还不成吗?耿侧福晋要阿云每天给她汇报主子您的一言一行,阿云不愿意,这才”
“这么说,小爷的一言一行,你都给额娘汇报了?”弘历敏感抓住重点。
“奴才奴才挑拣着说的”,喜子的声音放低了许多,“奴才总要活命。耿侧福晋想让主子和五阿哥争一争将来世子的位置。就想尽办法在王爷面前给您增加印象,又不想让您和五阿哥之间的关系太好,将来怕您和三阿哥一样自己放弃了。这才奴才全给您说了,主子您饶了奴才一命,奴才命贱,但还是很惜命的。”
弘历嫌弃地看看他。“滚边儿去。小爷自己去找额娘。”
喜子磕了两个头,“奴才谢谢主子,谢主子大恩。”
弘历一路急匆匆来到云烟院,守门的婆子和一路上遇见的丫鬟行礼都不理会,直奔他额娘的屋子,“额娘,你为什么骗我?”
耿侧福晋正在给弘历做衣服,冷不丁自己儿子突然冲出来。冲着自己就是一声质问,她手一抖。差点扎住自己,“怎么和你额娘说话呢?”
“儿子错了,儿子只是想问您些事,阿玛让我问额娘的。”
耿侧福晋愣了,将手里的活计放下,“你阿玛让你问我什么?”
“额娘为什么整日吃剩菜吃放得硬邦邦的点心,这真是年额娘故意让厨房这样给您下绊子的?”
耿侧福晋怔怔的,“你为什么这么问,你不信你额娘?”
“阿玛就是让我这么问您的,儿子今天跪在阿玛面前要替您讨个公道,却被阿玛训斥了一番,他说儿子不知道真相还要替您讨公道,儿子只想知道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
耿侧福晋愣了,“你谁让你去问你阿玛了,额娘可没有让你讨什么公道,你年额娘一向得你阿玛的宠爱,她说的话你阿玛是从不起什么疑心的,你哪里有本事能给额娘讨个公道?”
“额娘,你撒谎。阿玛说您对儿子没有说实话,您若是不肯告诉儿子真相,儿子就去问王总管了。”
“你阿玛他竟然这样对你说?”耿侧福晋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我何时骗过你?你阿玛这是要离间咱们母子的感情。”
弘历皱眉,“阿玛为什么要这么做?”
“额娘不是第一次告诉你了,你阿玛想让弘昕将来继承他的位置,自然是希望你能好好帮衬弘昕,为弘昕卖命,你额娘从年氏进府就一直为她卖命,怎么能让自己儿子将来为她儿子卖命呢!你阿玛是想你们兄弟间情分多些,这样将来弘昕才好顺顺利利就继承了王府。额娘只是想护住你,替你争得你该有的,你三哥资质愚笨,按照长幼顺序,自然是该你继承王府才是,你还小,不懂得为自己谋划,额娘帮你,你好好念书就是。”
弘历茫然,他不过是个小孩子,虽然古时候七岁男女不同席,代表着孩子已经长大,但是实际上依旧只是个孩子,他不明白自己阿玛和额娘各有各的说法,到底是哪个人说的才是对的,他歪着头,“额娘没有骗我?”
“我是你的亲额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阿玛现在却有四个孩子,难免不能一碗水端平,你怎么还是不信额娘呢?”
“儿子错了,儿子不该怀疑额娘。”
“你怀疑额娘也是正常的,哪个男孩子对父亲没有濡目的情怀,何况你阿玛在朝政上是个很有本事的,听了他的话你怀疑额娘额娘也能理解,但是以后切不可如此莽撞了,额娘将你额娘的真面目拆穿来不是为了让你给额娘讨公道,她出了气后自然就不这样对额娘了,一直这样做她也脸面上过不去,额娘是怕你被她那副模样给骗了。”
“哦”,弘历点头,“额娘,今天弘昕同我说,那次解药的事儿不是额娘向年侧额娘求来的,是年侧额娘主动给您的。”
“开什么玩笑,她宝贝那对龙凤胎的态度谁不知道,连你皇玛法都是很喜欢那兄妹二人的,一个聪明,一个娇憨,看着就让人喜欢,你年侧额娘平日连个狠话都不肯训斥他们,这人命关天的时候,她能把活命的机会让给你?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弘历有些沮丧,“这么说,弘昕在骗我,太可恶了!儿子还内疚了好一会儿,这不过都是他们做戏而已,太奸诈了!”
“行了,额娘给你说不是让你难过的,你是大男子,不该把注意放在这些事上,用了饭菜去温习书吧,你阿玛今儿是不是考你们了,你答得怎么样?”
“儿子答得自认为还是可以的,阿玛似乎有事,就没有多问那么多,阿玛也觉得儿子答得可以。”弘历表情里隐隐带着骄傲。
耿侧福晋笑了笑,“你阿玛问你的什么问题”,还没等弘历回答,她就摆摆手,“算了,你同额娘说额娘也不懂,额娘不比你年额娘,什么都懂。”
这哀婉的语气让弘历立即有些不高兴了,“额娘,不管您懂不懂这些,在儿子心目里,您都是最疼爱儿子的额娘,儿子才不要年侧福晋那样的额娘,虚伪。不过,阿玛今天也提到让棉袄有问题可以回去问年额娘,额娘,年额娘真是满清第一才女?”
“是啊,那是当年先太后亲封的,年氏她阿玛当年的湖广巡抚,她大哥曾在翰林院就职,她二哥更是不得了,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四川总督的位置,额娘的娘家没有家世,额娘只能靠你给额娘撑腰的,若是额娘母家强势一些,额娘何至于这些年看她脸色过活?”
“额娘放心,儿子一定好好努力,将来给额娘您撑腰,儿子以后倒要让年侧福晋仰望着您,让府里不长眼的奴才明白,您才是他们最该敬着捧着的人。”被耿侧福晋这么忽悠,小小的弘历根本没有想到自己额娘会骗自己,当即举起小手表态,要努力念书,将来让自己额娘能够扬眉吐气,让年侧福晋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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