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位公子的问话,姜宓的小脸马上皱成一团,她苦巴巴的,双眼亮晶晶地回道:“怕啊。”
这时刻,姜宓婴儿肥的脸蛋上确实尽是愁苦,可也不知怎么的,几人总觉得配上她那亮晶晶的眼,配上她那过于严肃,生恐别人不知道她在很慎重地表达意见的神情,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喜感传来。
那位公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过了一会,他转头看向身边的朋友,叹道:“我以前也来过蜀国,总觉得蜀人耽好享受贪生怕死,未免少了些骨气。现在看来我的想法还是偏了,如遗花公主这样小小年纪的姑娘,就已有了世间绝大多数男儿没有的慷慨豪侠!”
这位公子的话一出,四周众人纷纷点头。此时此刻他们再看向姜宓时,那眼神不免多了几分敬意和惋惜。
可这些人不知道,姜宓是真的不太怕,可要问她为什么不是很害怕,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一侧,那位李姓的南唐正使瞟了一眼姜宓,转向那位大美男淡淡地说道:“沈耽你要是疼惜这位遗花公主,尽可以开口向蜀帝求娶,想来,以我南唐的国势,那蜀帝就算再恨这位姜小姑娘,听了你的要求后也会有所考虑。”
这位南唐正使的话合情合理,可他这么普通的话一出,众南唐使者都是似笑非笑起来。那个叫沈耽的大美男苦笑了一下,却没有接口、。
姜宓也知道。要说能救自己的,只能是这些南唐人,可她起于贫贱,自己知道自己并不是绝色,也没有别的让人非常喜欢的长处,要让这些与她无亲无故的南唐人向蜀帝开口救人,那也未免想得太美了。
因为从无所求,所以姜宓也不失望,接下来,她在南唐众人频频地注视下。非常平静也非常自然地喝了两盅小酒。吃了几道点心。于灯火下,这时的姜宓举止从容,态度沉稳,竟引得那些南唐人再次在心里高看了她几分。
因蜀帝激怒离场。剩下的宴会也举办不下去了。半个时辰后。终于有人带头离去。
看着殿中众人一个一个的退下,姜宓望着大殿四侧刚刚放上不久,犹带余温的酒樽肉食。她摸了摸肚子,觉得自己好象也不饿的,似乎没有必要非要做一个饱死鬼,便转过身,跟在众人后面出了大殿。
事实上,姜宓不离开,所有的人都有意无意的放慢的脚步。看到她憨态可掬地望着那些酒肉发痴,四周悄悄望来的众人一时想笑,一时不免又生出了几分怜悯。而王玉范于风等公子,这时的脸上已有了几分伤心。
……
蜀帝站在高高的阁楼上。
他的前面,便是那繁华热闹的大殿,望着殿中众人依次退出,看着那些南唐使者大步离去,看着姜宓孤零零地落在最后,被所有人注目的同时也被所有人孤立,蜀帝冰冷紫黑的脸上终于浮出了一抹杀机。
放在朱栏上的手指慢慢扣紧后,蜀帝沉冷地开了口,“朕不想让她看到明天的太阳!”
明明阁楼上空无一人,可蜀帝的声音落下后,于黑暗处便飘出了一个模糊的影子,那影子朝着蜀帝深深一躬后,粗嘎地低应道:“是!”
可就在那个影子再次消失时,楼梯处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转眼,一个太监来到蜀帝身后,这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太监,一直都是蜀帝的心腹。
那太监凑近蜀帝,轻声说道:“陛下,一个姓崔的青年人想要见你。”
蜀帝皱眉,他回头问道:“姓崔?”
“是!”那太监小声说道:“应该是崔子轩身边得用的人,奴婢以前在崔公子旁边看到过。”
“崔子轩的人?”蜀帝低声念了句,慢慢的,他的脸上浮起了一抹笑容,看着前方,蜀帝淡淡说道:“让他上来。”
“是。”
不一会功夫,那太监便带着一个年青人上来了。
那年青人一来到蜀帝身后,便朝着他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那年青人说道:“小人崔五,奉崔子轩崔郎之令向陛下送上一份礼物。”
“送礼?”蜀帝吃了一惊,他转过身来认真地看向崔五,直朝着他上下打量了几眼后,蜀帝才开口笑道:“好端端的,崔郎怎么会想到要给朕礼物?”天下人都知道,如崔子轩这样的人,便是千金万金,都从来不屑一顾不值一提。如他这样的人既然提到“礼物”两字,那这份礼物的价值必定惊人!
一时之间,蜀帝难得的好奇起来。
“是!”崔五恭敬地应了后,他低下头客客气气地说道:“我家公子离开蜀地时曾有交待,可以用这份礼物向陛下讨一个小人情。”
说到这里,崔五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然后他把那布包恭恭敬敬地呈到蜀帝面前。
那太监连忙伸手接过。
蜀帝从太监手里拿过布包后,慢慢打了开来:里面是一张图纸。
就着灯火看了一会那张图纸,蜀帝纳闷地说道:“这不是朕的东南郡领吗?好端端的,崔郎把它画下来送给朕做甚么?”
崔五闻言徐徐说道:“我家公子说,他前年游历东南时,曾经在某地发现了一个不小的铁矿!”
“什么?”蜀帝失声惊叫起来。
吃了一惊的不止是他,一侧的那个太监也是迅速地抬头看来!
蜀地之内虽然物产丰富,可铁矿却是非常少见,或许应该说,并不是铁矿少见,是蜀国的两任皇帝找到的铁矿很少。
铁为利器,铁矿的存在,意味着蜀国能够拥有更多的利器,而在这个兵荒马乱的时代,对于一个皇帝来说,有了兵器他就有了一切!
蜀帝的心猛然火热起来,他嗖地冲到崔五面前,紧紧扣着他的手臂,蜀帝急急问道:“你家公子发现的铁矿在东南哪个地方?为什么他没有标出来?”
刚刚说出最后一句,蜀帝马上意识到了自己说了蠢话。当下,他松开崔五,慢慢挺直腰背,威严地说道:“说吧,你们公子有什么要求?”
“是。”崔五依然低着头,依然十分恭敬的模样,他客客气气地说道:“我家公子临走的时候说过,他长到这么大,还没有对哪个小姑娘上过心。这次他在蜀都呆了这么久,唯一让他觉得乐而忘返的,只有遗花公主一人……”
几乎是崔五这个“遗花公主”的名字一出,蜀帝也罢,那太监也罢,就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了。
蜀帝沉冷地站在那里,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崔五。过了许久后,蜀帝淡淡说道:“这么说来,如果没有今晚之事,朕这个蜀国皇帝,怕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境内有这么一个铁矿了?”
崔五没有回答。
这时的蜀帝,对姜宓实在恼怒至极,他急促的喘息了几下,双手一负便在阁楼上踱起步来。
一边急促地走着,蜀帝一边语气不善地说道:“听你这话的意思,那姜宓崔子轩是非救不可了?”
崔五依然低着头,甚至,他的语气依然平稳安静,“是!”
蜀帝冷笑起来。
冷笑了一会后,蜀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只听他沙哑地说道:“既然如此,朕应了便是。”
说到这里,蜀帝又道:“现在你们可以把那地方标出来了吧?”
却不料,崔五听到这话,却只是笑而不语。
蜀帝的脸色黑沉如水,过了一会,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朕明白了……到得明日,朕会向天下人宣布,早在遗花公主迁入蜀都时,朕便许了她一块免死金牌,赦她三次死罪!”
这下,崔五满意了,他朝着蜀帝深深一礼,恭敬而又风度翩翩地说道:“还请陛下明日派人前来雅集轩我家公子的居所。”转眼他又说道:“那小人就先告退了。”
望着崔子风度翩翩的离场,蜀帝面无表情的一路目送。
过了许久许久,蜀帝突然哧笑起来,只听他冷冷地说道:“崔子轩也不过如此!”
那太监自是知道蜀帝为什么会这样说,这时刻连那太监也在心里屑笑:想那铁矿是何等价值连城?那个崔子轩枉被世人称为蜀国崔郎,如今却为了区区一个玩物竟把那么大的好处拱手让人,真是愚蠢至极!
这时的蜀帝,甚至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自己一直以来对崔子轩的防备竟是多余的!那么一个为了女色就什么利益也舍得抛出的纨绔子弟,配得上他那么着紧吗?
……
姜宓随着人流来到了广场上。
直到她上了马车,直到她的马车出了宫门,直到人群开始四散而去,姜宓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不管是以往曾有交际的朋友,还是曾经对她温柔相对的公子们,都像躲瘟疫一样地躲着她,不曾靠近,也无人回头看她一眼。
于这种孤寂中,姜宓回到了家。
公主府也很安静,三位妈妈早就睡了,姜宓也不想把她们叫起来商量,毕竟面对蜀帝那样的强权,她们商量得最多也是无济于事。
回到寝房后,姜宓老老实实就入睡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