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在下有一个问题要请教赵使。”冯亭唤住赵捷,诚恳的问道。
“大人请说,在下必知无不言。”赵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笑着回答道。
“三晋结盟必须有魏国的加入,赵使有信心说服魏国吗?”冯亭小心翼翼的问道。显然,冯亭对赵捷的建议做了深刻的反思:没有魏国的加入,则三晋结盟名不副实,韩赵的联盟显得毫无意义,于局势无补,一旦有事,魏国将会像一根楔子一样,可以轻易的打破韩赵脆弱的联盟。因而魏国的加入与否十分关键,故而冯亭有此问。
赵捷呵呵一笑,平淡的说道:“在下还是那句话:事在人为,天下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语气中么有一丝波澜。
“受教了。”冯亭拱手回应道:“在下还有一个问题:‘倘若三晋联合,谁为主,谁为次?再者若强秦衰败,不复有东向之力,则三晋联盟何往,解散抑或继续?”
“主次问题的解决之法可仿昔日晋国执政轮换之法,于三晋之地设一三不属之盟约之城,韩赵魏三国轮流为主一年,为主之国需派人总理盟约城之事,协调三国外交和战争,盟约城由三国驻兵守卫,听命于盟约城总理。为次之国也需派人前往盟约城监督并辅助总理行事,且有权反对总理之决定。”
赵捷顿了顿,咽了口水,继续微笑着说道:
“以上乃吾之初步想法,具体细节还要斟酌斟酌。至于强秦衰败,联盟去向,我觉得现在考虑还早了点,毕竟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毫无迹象可以表明强秦会衰败。”
“谨受教,谢公子指点迷津。”冯亭拜谢赵捷道。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赵捷谦虚的回礼道。
“他日一定要请公子至府中一坐,告辞了。”冯亭拜别道。
“告辞。”赵捷拱手道。随后冯亭大步流星的走下了台阶。
赵捷紧紧的跟着张平,一步一台阶,不慌不忙的行走在宫城中。
“你那句‘思想上藐视敌人,行事上重视敌人’到底是哪个古人说的,在下为何没听说过呢?”张平疑惑的问道。在韩国,张平素有无书不读的称号。
“这句话是由后世名人的经典语录改编的,你们这些古人当然没有听说过。”赵捷心中暗想道。
“这句话是一个北方游牧民族中的无名贤者说的,您不知道也不奇怪。”赵捷支支吾吾的撒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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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王宫,新郑的繁华景象映入眼帘,新郑的大街上依旧是那样的繁华,那样的人声鼎沸。在这繁华的景象的角落里,赵捷第一次注意到了那些社会底层的百姓,第一次发现了韩王口中的流民的存在。
“流民”是人类发展史中的一个历史现象。“年饥或避兵他徙者曰流民”。即由于天灾**,百姓为了生存,被迫背井离乡,逃往深山大泽,觅一栖生之地,这一现象称之为流民。
流民在中国历史上留下了无数的痕迹。历史上,大多数数农民起义军都是由流民组成的,他们怀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散发着无尽的戾气,推翻了一个个腐朽的王朝,因而古代所有政权都对他报以敌视的态度。关于如何处理流民问题,华夏第一相管子给出了解决方法:“禁迁徙,止流民,圉分异。”而这个方法也一直为历代王朝所使用。
“张相,你去办事吧!吾等识路,不必送吾等去使馆了。”赵捷真诚的笑着对张平说道。
张平闻言一愣,然后微笑着说道“那好吧,待吾办完事后便与使者您商议盟约的事情。告辞!”
“告辞!”赵捷拱手别道。
赵捷的话音刚落,张平便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告别了张平,赵捷没有回使馆,而是走进了流民的队伍当中。
枯瘦的身体,破旧的衣物,可怜的外貌,不甘的神情,求活的意志,赵捷看着眼前的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秦末,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耗尽了秦帝国的最后一丝元气;汉末,是他们用自己的生命宣告了汉帝国的腐朽与不堪;南北朝,是他们在北方与异族殊死博斗,换得了文明的火种依旧燃烧;隋末、唐末,是他们宣告了腐朽朝廷不应该存在于世间;两宋之交,是他们浴血奋战,方保得宋室南渡偏安……
他们是一群无名的英雄,想着想着,泪水不知不觉的流出了眼眶。
“李闵,去使馆拿些钱来,买些食物分给这些可怜的人。”赵捷赶忙擦干眼泪,对李闵说道。
“殿下三思,那些钱是用来打点韩国上下的大臣的,岂能浪费在这些平民身上。”李闵闻言劝道。李闵此行出使韩国,随身携带了五百金,皆为贿赂韩国官员之用。
“让你干就干,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赵捷佯怒道。
“尊命。”李闵听命道,随后向着使馆跑去。而赵捷则用身上仅剩的钱在大街上买了几块大饼,分发给了饥饿的孩子们。
赵捷继续向流民聚集地深处走去,就在这时,一个少女的声音传到赵捷的耳边:“非儿,别乱跑。”与此同时,一个身穿锦绣华服,脚踩丝绸之履的少年撞入了怀中。
“呀!大哥哥,对不起,我撞到你了。”少年站定身子道歉道。
“没关系,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呀?。”赵捷轻轻的抚摸着孩子的头。和蔼的问。
“我叫韩非,我今年6岁了。”少年掰了掰手指,微笑着回答道,口气中充满了稚气。
赵捷闻言满脸的惊讶。“韩非,这小孩竟然就是韩非。”赵捷如是想到。
韩非,著名思想家,法家代表人物,后世之人尊称韩非子。其人为韩国王室之人,成年后从儒家代表人物荀子而学。韩非精于“刑名法术之学”,“而其归本于黄老”。韩非总结了法家三位代表人物商鞅、申不害、慎到的思想,主张君王应该用‘法’、‘术’、‘势’三者结合起来治理国家,由此成为了法家之博采众长之集大成者。其著作有《韩非子》一书,极为重视唯物主义与效益主义思想,积极倡导君主**主义理论,后世之人赞之曰:“韩子引绳墨,切事情,明是非……”
“大哥哥,你没事吧!”少年清脆的关照声惊醒了发愣的赵捷。
“大哥哥没有事,你不用担心。”赵捷平易近人回答说。就在这时,少女的嗓音再次传到了耳边:“非儿,你在哪儿呀?怎么姐姐找不到你呀?”
“非儿就是你吧!”进过一番猜测,赵捷问道。
“嗯,呼喊的人是我表姐。”韩非郑重的点了点头,颇带少年心性的说道“趁着他施米之时,我悄悄的离开了她的身边,我要独自去冒险一番。”
“别乱跑了,见不到你,你姐姐会着急的。男子汉,大丈夫,一定要照顾好女人,其次才能谈冒险之事。”赵捷教导韩非道。
“嗯,我明白了!我韩非是个男人,要照顾好姐姐,不能让姐姐生气。”韩非举一反三的回答道。
小小年纪,韩非便表现出了不凡的素养。在意识到自己错误后,韩非迅速改正错误,他大声呼喊其姐:“姐,我在这儿。”
没过一会儿,一个十一二岁模样的贵族少女走到了赵捷的面前。
“公子,对不起,小弟麻烦到你了。”贵族少女抱歉道。显然少女并没有猜出赵捷的实际年龄,远远高于同龄人的身高,经过阳光长期照射古铜色的皮肤,极其成熟的行事风格与深厚的智慧让赵捷与一个8岁孩子该有的形象相去甚远。一路上赵捷所遇到的人们更愿意认为赵捷是一个快到束发年纪的少年。
“没关系。”赵捷继续故作老成道。
“公子也是来施米的吗?”少女问道。
赵捷点了点头,然后说道:“我的手下买米去了,在下在次等他”。
“现在像公子这样慈悲心肠的才俊是越来越少了。”少女笑着继续说道:“小女子本想既然大丈夫不为,则女子为之,于是便带着几个姐妹在此施米,没有想到还能遇到公子这样的青年俊才。”
“和我们一起施米吧!”少女盛情邀请道。
“好吧!”赵捷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便答应道。
赵捷并不知道此女子正是当今韩王的幺妹,而且日后此女还带给了他一段麻烦,甚至让他差点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不知若是赵捷能知晓日后他与此女的纠葛,他还会不会如此轻易的答应。
巳时四刻,赵捷离开了流民聚集之地,和李闵一起回到了使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