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拯道:“来人,把甲八号尸骨抬出来,胡老爷准备领尸入棺!”
待官差抬出时,揭开上面的白布,一具泥塑的头颅出现在众人面前,栩栩如生的模样,宛如生时,偏是泥头,可那眉眼,胡老爷越瞧越觉得像他的长嫂,眼泪更是断线的珠子,“秀雅、元娘啊,我是二叔,二叔来接你回家了,这些年,你娘想你想得都快疯了啊……”
大理寺偏门外,早停了几辆马车,每辆马车上都有一具棺材。》,
立有胡家的下人捧着一套漂亮的女衫进来,一整套的头面首饰亦在其间,几个婆子、丫头帮忙穿戴起来,可那到底是尸骨,哪里能撑得起衣衫。
胡老爷急得又伤又痛,突地重重跪地,深深一拜:“朱大人、淳于先生,能否帮小人一个大忙,将我这苦命侄女进行全体复原,她这模样回到家乡,我那爱孙女如命的老母、大嫂还不得痛断肝肠。还请大人与先生成全!”
铁血静立在侧,这些人还真是得寸进尺,能还原容貌可是当今公主,他们当是市井百姓。
胡老爷忙道:“一万两银子,草民愿出一万两银子,只求给我侄女重塑身躯,让她风风光光地回家,让我老母、大嫂看到她生时的模样……”
铁血道:“胡老爷,你可知道,替你侄女进行容貌复原的乃是凤歌公主,她一片善心,替这十二个惨死的姑娘进行容貌复原已是不易。为了复原,她可是好几个晚上没睡好!”
胡老爷道:“草民不求定要公主出手,只要是能给菩萨塑身的匠人也成,求你们了,求你们了,草民要带回京城的家里前,得让我侄女风风光光地回去……”
淳于斐揖手道:“大人,派人请两个匠人来,至于收多少银子,由匠人们自己决定。”
人虽没了。可家里人还是希望她能落叶归根。告慰亡魂。
又有两人寻着自己家的姑娘。
然,还有三人没寻到,在这十二张画像里,并没有他们看到的熟悉面容。
寻到的两人都提了与胡老爷一样的要求。希望大理寺帮忙进行全身复原。胡老爷还愿出颜料金粉。希望能像庙里塑菩萨那样给他侄女重塑。
江若宁次日听大理寺众人说了后,沉默了许久,即便是人死了。可依旧想让她们风光回家,这些姑娘在家里定然都是受长辈宠爱,视若明珠的,而她们却惨死暗楼。
江若宁带着阿欢道:“今日,我带你到暗楼走走,也许到了那里,你就能想起来。对了,我们可以先去宋家。”
阿欢道:“为何是宋家?”
“八年前京城发生的一桩贵族幼女失踪案,一个月内丢了十几个姑娘,谢家两个,宋家大房也失了一个姑娘闺字清纹,只是年纪与你合不上,不过,我们去瞧瞧也无妨,你说是不是?”
阿欢道:“我听师姐的。”
江若宁曾无数次地怀疑,阿欢就是宋清纹,可这年纪上合不上。阿欢到如此,也就十五四的年纪,身材娇小,看上去也就是正常的十三四岁半大姑娘。可据宋家人所说,宋清纹如果还活在人世,年纪应与江若宁一般大小。故而,江若宁否掉了阿欢是宋清纹的猜测。
宋府。
曾经的东军都督宋家,大门上贴着朝廷查抄的封条,江若宁领着阿欢翻墙而入,宋府内一片狼藉,地上散落着衣裳鞋袜,园子里的花木也被践踏损坏。
数月前,她们师姐妹曾入宋府参加宴会。
那时,越二奶奶、宋清尘是何等风光,这才几月时间,曾经风光了百余年的权贵门阀轰然倒塌,只余下这静寂无人的宋府。
“师妹,我们去大房。”
穿过弯曲的小径,江若宁与阿欢进了大房的院落,大房人丁单薄,位于后宅东苑一带,有阁楼一座,这里住着超大奶奶的幼女宋清妍。超大爷早逝,留下妻儿四人:长子早夭、嫡长女失踪,幼女得顺利长大,可以这样说,宋清妍是超大奶奶唯一活下去的支撑。
江若宁道:“师妹,你别急,自己在这一片走走看,那边的主院是超大奶奶的院子。如果你真是宋家的姑娘,许是有印象的。谢千姿与你是同年同月失踪,淳于先生给谢千姿捉除往生蛊后,她第二日就忆起了一些往事,后来用药物解毒之后,忆起的事更多,你别急,慢慢来,我就坐在那边草坪上等你。”
阿欢慢慢地在走在其间,主院,上面挂着“宁和院”的匾额,她轻轻地推开院门,院子里很乱,屋子里横七竖八地倒着桌椅,还有破碎的花瓶,偏厅里的暖榻上撒落着茶具、内室里的衣橱大门着门,里面还有超大奶奶的衣衫,妆台上撒落着胭粉盒,可首饰却是一件也没,只有地上还有几枚二分至五分大小不等的银锞:状元及第、马上疯猴……
她走过一间又一间,想要寻回自己丢失的记忆,可她还是忆不起。
她进了“婵娟阁”,从一楼到楼上,从东厢到西厢,还是什么都忆不起来,这里的一切,给她的感觉不亲切又不陌生,亲切的是这里的气息,陌生的却是这里的清冷。
八年前,宋清纹应该是十岁,也就是说,到现在宋清纹应该是十八岁。可她阿欢今年只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她不记得自己是哪日的生辰,江若宁她们相遇的那天,是阿欢的重生日,那日就定为阿欢的生辰,从此那一日就被她记住了。
江若宁说,她遇到阿欢时,阿欢应该是十岁的样子,所以她就是十岁。
一个孩子经过四年的时间,怎会一点没长呢?
这里,应该不是她的家。
可是阿欢又忆起自己第一次见到阿宝,阿宝就唤她“七姨”,宋清纹序六,宋清妍序七,那么如果自己与宋清妍长得像,这里应该是她的家。
为什么她忆不起关于这里的任何记忆?
阿欢一路走一路想,依旧是什么也忆不起。
不知过了多久,阿欢落漠地走到江若宁的身边,一脸颓废地唤起声“师姐”,然后她呢喃道:“也许我是寻常人家的姑娘,家里过不下去,就将我卖了。”
“胡说!”江若宁很肯定,“我记得你到我家的时候,你是认得一些字的,我可没教你,但你就会认了。洗衣、做饭、清扫,你是跟了我之后才学会的。”
十岁的小姑娘,寻常人家哪里会有读书识字的机会,江若宁肯定阿欢是京城哪家的姑娘。
好些天了,除了早前谢家三房、五房为了脱罪到衙门认领自家的姑娘外,就没一家主动上门认领的。
京城的名门世家,原比旁处的人更爱惜名声。
尤其是知道自家姑娘身陷暗楼,更是为之为耻。
江若宁牵着阿欢的手,揽着她的肩道:“没关系,这里忆不起来,我带你去暗楼,我们先去瑞郡王府下面的红影山庄。珍宝被抄走了,但地下山庄还在。刑部和大理寺都在审叛党的案子,又忙着让失踪人家来领女儿,还没时间处理瑞郡王府。”
师姐妹二人穿过小巷,兜转之间到了瑞郡王府,正要进去,只听“哇——”的一声,一个白袍男子从拐角处蹦了出来,吓得阿欢一声尖叫,拍着胸口,怒火燃烧地大吼:“琅世子,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琅世子,在下劝你莫吓人,你偏不听。”
说话的,是江若宁好些日子没见的白锦堂,一袭华丽的锦袍,风度翩翩,腰佩宝剑从一边移来。
阿欢问道:“你们怎在一块?”
白锦堂答道:“路上碰到的。”
慕容琅笑盈盈赔礼:“凤歌妹妹,上次的事,我向你赔礼道歉!”
“你没错,我也没错。不必向我道歉,就如我不会与你道歉。我觉得自己做的是正确的。”
他们有不同的立场。
江若宁一直说不会怨恨谢婉君,可事实时,她厌恨了,所以才会在皇帝面前哭诉,甚至壮着胆弹劾容王夫妇。
慕容琅尴尬一笑,“你那日哭着离开后,皇伯父将我们三人赶出御书房。第二日,皇伯父一直阴沉着脸,直到昨儿午后,突然降了一道圣旨入容王府,我母亲……母亲被降为侧妃,皇伯母在圣旨里严斥,如果母亲再敢不容皇家子嗣、犯妒、失德,不必再住在容王府,余生可去皇恩寺静修……”
皇帝到底是容不得谢婉君了。
早前,他就想降了谢婉君的位分,而今,终于降为侧妃了。说是侧妃,可容王府就她一个姬妾,还不就是谢婉君。
江若宁淡淡地“哦”了一声。
慕容琅道:“我知道你一点也不在乎她,但皇伯父在圣旨里说得很严厉,就连父皇也被训斥一通,让父皇去行宫敬孝祖父、祖母,说祖父母白生养他一场。
父皇还派了两个老嬷嬷入府,严嬷嬷监督母亲言行举止,管嬷嬷打理后宅。就只有我,现在没人管束,四下行走。
皇伯父派来的传旨太监说,我将来所出的嫡子,年满十五才能得封爵位。如果有祖疾,就别想袭爵。皇家不需要有病的孩子,要的是健康有出息的。容王府两个爵位,有一个是定要留给琭弟,叫我母妃莫再打想两爵位都得的主意。”
江若宁不吱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