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身边人要宽容、和善,因为他们对你的事了若指掌,并不是所有的小太监都会和小高子一样,一见她倒霉,就立马改投明主,有一个小高子已经足够了。江若宁待碧嬷嬷、翠浓翠浅、小马几个都极好,便是她宫里的寻常宫娥也是用心对待。
在人前,她拿宫人个当服侍下人;在人后,更多的时候像是她的同事和伙伴。
碧嬷嬷自己挑了身棕色的,小马几人皆挑了深蓝色的。
江若宁一挥手,着她们取了绸缎去内务府换新的。
十三公主心里一沉:贤妃的小库房里有好些陈年衣料,多是花式过时,颜色不大好,但凡漂亮些的,都给她和九公主做成了主裙,又或是贤妃自己穿上了,偶尔也赏其他宫里的宫人,你与人打探消息,找人办事,少不得是要花销的。
有一回,九公主说“母妃,不如将小库房里的陈年衣料换掉或是拿到宫外卖掉。”贤妃当时训斥道:“这是贡绸宫缎,你拿出卖掉不是给皇家丢脸。光是那些质地花样,外头就没有的,若是送人,还是个人情儿呢。”
可贤妃并非京城人士,娘家相隔千里之遥,一入宫门深似海,贤妃进宫多少年,便有多久没见过娘家的父母亲人,如果不是她育有两个女儿,这宫里的日子会让她觉得逾加艰难。
碧嬷嬷道:“公主,让老奴去,小邓、小卓。你们把绸缎都抱起来。”
江若宁道:“嬷嬷带些银钱上,有钱好说话。”
小高不语,这宫里,谁不知道凤歌公主得宠,金总管又不是傻子,碧嬷嬷拿绸缎来换,人家又不是占便宜,只想换了颜色美、花式好看的。
只是,早前萧才人拿了翠薇宫绸缎的事,十三公主知道了。少不得要说出去。萧才人早前开罪的人可不少,弄个不过,早前开罪的嫔妃要借着这事挤兑她。
翠薇宫里的其他人听说江若宁赏了碧嬷嬷、翠浓几个一身漂亮的衣料子,个个都有些羡慕。
江若宁又对翠浓道:“回头碧嬷嬷回来。你和翠浓、翠浅先挑。你给其他宫娥挑一样的式样。给她们扯了布料,让她自己得空缝身新裳。”
翠浓轻声道:“公主,她们是下等宫娥。照矩是不能穿宫绸贡缎的,就算做成衣裳也浪费了料子。”
翠浅道:“要不奴婢去追碧嬷嬷,让嬷嬷换些下等宫娥们能穿的衣料子回来。”
江若宁应了。
这宫的规矩可真多。
“翠浅,你一会儿去针工局唤名司针、宫娥来,给玉兰、令姝量身,把赏钱备好,我不白使唤她们。”
薛玉兰唤声“公主”,面露感激。
宫中有尚工局,归内务府管。尚工局又分:针工局、司宝局、浣衣局、花木局等,针工局负责剪裁衣裳,主要管皇帝、皇子、公主、后妃们的衣裳;司宝局,则是负责做簪钗、镯链等头面首饰的;再有花木局,负责宫中各处的花木种植;浣衣局,是几局里头活最苦的,主要负责浣洗皇帝、嫔妃等各宫主子的衣裳。
尚工局有个总掌事,称为“尚宫”,享正六品待遇。各针工局、司宝局又有掌事,享正七品待遇;司针、司绣则享正八品待遇。尚工局的宫娥、太监一律享九品待遇,她们不同于其他各宫服侍的宫人,她们都是有技艺傍身,算是宫里的匠人。又有尚工局各处的学徒,则是按下等宫娥的例领取月俸,但这些钱,通常到不了他们手里,多是被他们的师父给领了,师父好些的,每个月给上二三百个铜钱零使,遇到师父刻薄的,没零使钱不说,还会三天两头的挨骂。
江若宁突地忆起一桩事,拍了一下,道:“上回,玉兰绘了荷花里市场图,令姝又帮我做了章程,我说要厚赏的。我们那么辛苦,父皇竟忘了赏赐,不成!我现在就要去讨赏赐。”
温令姝惊了一下,“公主……这个……”
“我可以不要赏赐,但得给你们呀。有了赏赐,你们下次干活更用心!”
十三公主近来可听宫人们议论了,说早前的瑞郡王府要拆了重建在大市场,那一块可在荷花里的中央,还说建成之后,那里会很繁华。
“瑷皇姐,下次你需要帮忙唤上我和九皇姐,我们是姐妹,青鸾很乐意帮忙。”
江若宁连声道:“知道了!人多力量大,下次一定找你过来帮忙。我去与父皇请安!一会儿就回来。”
她说去便去,近年关了,奏疏很多,有什么大事,都在这时候禀奏上来,大多都是讨银子,许多地方官员知户部国库有银子,一个劲儿地叫穷,这里修河堤要银子,那里要修补官道……名目林林总总,看着那些奏疏,皇帝就头疼。河堤几乎年年都在修,可一旦河水泛滥,也没少祸害百姓。
江若宁去的时候,皇帝正与工部、户部的官员说修缮河堤的事。
她福了福身“凤歌给父皇请安!”皇帝应了一声,不再理会她。
她是来讨赏的,没讨到可不能离开,乖巧地立在一边,也不说话,就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地说。
“年年都在修河堤,运河也没少修,前年修东边,去年修南边、今年又修北边、瞧瞧,西边的官员又递折子,说得修西边了。自朕登基以来,往里面投了多少银子,可几年前西北黄河泛滥,虽未人员伤亡,可百姓的房屋、庄稼还是被冲了……”
江若宁低着头,两根食指凿着玩儿,嘴唇微蠕,心里暗道:百姓的房屋、庄稼被冲,只能说明河堤建得不够高,河道不够疏通。
江若宁想到了现代的山峡大坝,那里的工程够大了,修了多少年。
如果在沿岸适当建一个蓄水库,还能在水库里养鱼……
她想着就沉入进去了。
后来,几位大臣与皇帝说了什么,江若宁不记得了。
她就像个木头桩子,一会儿眼睛透亮,似想明白了,又过一会儿,似又苦恼起来。
大总管冲着皇帝指了指一边发的江若宁。
皇帝对众大臣道:“各位爱卿告退!”
几位大臣躬身离开御书房。
皇帝轻咳一声。
江若宁还在发呆。
“凤歌,你在想什么?”
“儿臣在想修河堤的事。”
她不说话,竟在琢磨这种事。
皇帝道:“你都琢磨出什么了?”
“父皇,年年修、每几年修一次终不是法子。儿臣以为当采用疏、蓄、种、护同时进行,方是长远之计。”
大总管含着笑,皇上与几位大臣商议好几回了,这历来就是件大事,而且还是件令人头疼的事。
“疏,则是疏通河通;蓄,是指蓄水;护,则是保护河道;这种……”
皇帝沉吟。
江若宁道:“父皇稍等,儿臣去去就来。”她出了御书房,就近扒了株花木,再入御书房时,道:“父皇,你看这树,树根下面能束住一团土,如果在河道两岸种上若干的树,就能防止河道两岸的土被水冲走,这水根就像是给泥土穿上了一层铠甲。
树根有固土之效,而若在沿岸再种上密密的草,那么表皮有的土就更牢固,树根固住了深处的土,草皮则固住表皮的土。
蓄,是指蓄水,也是建立蓄水库,建蓄水库最大的益处,旱时能放水灌溉良田,而涝时,则打开闸门,把洪水引流到蓄水库中,借此减低河道水位。建蓄水库,还能在水库里养鱼,在水库中水位浅的地方种上藕,还能让百姓们在水库里养鸭、鹅等家禽。
疏,则是每过八年、十年,动员当时百姓对河道进行一次疏通,将河道中央的石子、淤泥清理出去。
护,指的保护河道、养护河道的绿化带,有了树、草,就减少了溃堤之险……”
皇帝细细凝思一番,构想是不错的,树能固土,草能锁住表面松软的土,这是实情。“近来,你的疯话不少,但这次倒有些道理。你回去拟个章程来,朕与工部大臣商议商议。”
江若宁嘟着嘴:“父皇,我是你女儿,替你分忧是儿臣的本份。可是父皇,上次儿臣弄的荷花里新市场的章程,可不是儿臣一个人做的,还有薛小姐、温小姐也帮了忙,要不父皇赏赐点什么东西,就当是给她们的嘉奖。要让马儿跑,得给马儿上好草。父皇,这话对吧?”
皇帝笑道:“兜了这么一大圈,这是讨赏赐了?”
江若宁福了福身,“儿臣谢父皇赏赐!”
“朕还没应呢。”
“儿臣知道父皇不会耍赖,我宫里穷得很,原想代父皇赏赐下去,我库房里确实没有好东西。有好的,会是圣物,内务府有记录的;除了圣物,虽有几样,可实在赏不得女儿家。儿臣只能跟父皇讨好来了,这不是快过年节了吗,儿臣借着父皇的德望,提前赏赏他们。”
皇帝指着江若宁,“老羊子,听听,朕说了几句话,她就讲出一大堆的道理来,要是朕不赏,倒成赏小气。瑷儿想要什么?”
“衣料子!也不用全是宫绸贡缎的,只要是好看的茧绸料子就成。儿臣还想要些银首饰头面,不必太贵重的,但式样得好……”她呶了呶嘴,“儿臣原想卖了字画送到京城去卖,可碧嬷嬷不许,说我是公主,要是公主卖了字画换钱来赏人,实在太丢脸了。父皇,你说儿臣想自力更生,凭着自己的双手赚点钱,怎的这么难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