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上班前，吴志刚站修车店门口等到了三儿的皮卡车。三儿下了车，看吴志刚表情有些异样，正思考的时候，吴志刚走过来，给三儿递了烟，再帮三儿点上。三儿怀疑地问：“叔怎么了？”吴志刚抬手摸摸头，犹豫了一下问：“谁说我想把小丽要回来？”三儿扭头看了一眼坐店里修车的刘立，埋怨道：“臭小子学会偷听了。”吴志刚木然地笑笑：“还是你们家水养孩子，我们家不行。你看小丽多精神？你再看天和，石磙压不出一个屁。”

“天和在外面话多呀。”三儿说，“要不怎么跟人谈恋爱？”

吴志刚无奈地扭过头：“对小丽严一些，该打该骂的，你就得打，就得骂。”三儿抽了口烟问：“叔你不心疼哪？”吴志刚说：“当一家人才打呢。”三儿点点头：“叔你放心，我肯定对小丽好。”吴志刚赶紧插话：“我放心。小丽自己知道，别看她还小，早就懂事了。”

吴志刚走后，刘立起身走到门外，歉意地对三儿说：“我就是怕小丽真回来了。表叔喜欢喝酒，小丽回来就没好。”三儿安慰刘立说：“没事。”刘立笑笑又回去了。

“天和放假回来，”三儿跟着进了修车店，“叔没生气吧？”

“根本就不说话。”刘立站住了，“天和饭都端楼上去吃。”

下午三点刚过，徐庆送完第三趟鱼，把皮卡车开回到屋角，进店拖出水管，准备洗车。三儿抬头跟徐庆说：“回去睡觉去，收工了叫刘立洗。”周徐庆说：“回去也睡不着。”正说着的时候，三儿的手机响了，三儿欠身掏出手机：“叫你回去，不睡觉不困哪？”

电话是徐善良打来的，徐善良说，广东佬来了，跟厂里要钱。三儿觉得好笑，扔了工具走到门外，来到屋角，拉开皮卡车的门，钻进车里，嘱咐徐庆：“回去睡觉去吧。”

皮卡车开到塑料厂门口时，徐善良还在跟广东佬解释，说陈老板买厂的时候跟乡里签过合同，原厂的债归乡里还。周过叉腰站在门口，瞪着广东佬不说话。见三儿下车了，周过才放松下来，徐善良跟广东佬说：“我们老板来了，有话跟我们老板好好说知道吧？”

“要杀人哪？”广东佬拽住三儿衣服，“你们要杀人哪？”

三儿捏住广东佬手腕，姆指压上脉搏，轻轻地取下广东佬手。三儿的力量和冷静震住了广东佬，广东佬住了嘴。三儿和颜悦色地问：“他们把你怎么了？”广东佬指着周过说：“卡我脖了，要杀人了。”三儿转头看了看周过，点点头说：“你就不该到厂里来闹。”

“骗我六万多，”广东佬极其无奈地说，“来了就吓唬我。”

三儿同情地看着广东佬。广东佬接着说：“九二年拉的料子，六万多块钱，说等厂业务好了给钱，不给钱我要破厂的。还威胁我，说再来就杀我。”三儿问：“那你还敢来？”广东佬不说话了。三儿摸出烟，给广东佬发了一支，再递过火问：“没猜错的话，是皮猴子叫你来的吧？”广东佬心虚的摇摇头。三儿点上烟说：“上回没把那狗日的整怕。”广东佬吃惊地扭头看着三儿。三儿把打火机揣到口袋里，又问：“一会儿没车了，你怎么回去？”

“穷光蛋的地方，”广东佬沮丧地说，“住个店都没地方。”

三儿笑笑说：“不行到我家住去。”广东佬突然紧张地捏紧了手里的小黑包，怀疑地看着三儿。三儿安慰广东佬说：“放心，没人要杀你。跟我回去，我给你看看合同。看完了你要不愿意住，我再送你回城里去。”广东佬咂下嘴，犹豫了一下，无奈地点头同意了。

“没事了，回去上班去。”三儿回头跟徐善良和周过说。

徐善良和周过走后，三儿打量了一下广东佬。广东佬个子不高，肚子不小，四十岁出头的样子，典型的南方人长相，看上去挺忠厚。广东佬警惕地看着三儿。三儿友好地扶着广东佬肩膀说：“上车，到我家休息一下。”广东佬犹豫了半天才拉开副驾驶室的车门。

皮卡车刚启动，三儿就看见派出所的面包车远远地奔过来。三儿回头问广东佬：“打110了？”广东佬不好意思地笑笑。三儿推门下了车，掏出烟等着面包车开过来。广东佬坐车里解释说：“我怕你厂里人打我。”三儿笑了笑：“我们跟皮猴子那帮人不一样。”

面包车在皮卡车边停下来，吴志刚先下车，关切地问三儿：“怎么回事？”接着老宋和周风也下了车。老宋拿眼打量着三儿。三儿给大家发了烟，解释说：“这个广东人跑厂里来找我债，厂里工人不让他进去。”吴志刚瞥了广东佬一眼问：“债不是归乡里还吗？”

“他不知道。”三儿给大家点上烟，“这位是宋所长吧？”

老宋点头说：“老宋，叫老宋就行。你准备把他带哪去？”三儿扶着脖子说：“清水穷哪，晚上住的地方都没有，以前还有旅社，现在只能睡大街了。”周风笑着问：“带你家往去？”三儿也笑：“要不送你家住去？”周风抬手捶了三儿一下。老宋欣赏地看着三儿。

“没事的。”吴志刚对广东佬说，“你这是碰到好人了。”

来到三儿家，广东佬打量了一下三儿家房子。小西给广东佬泡了茶。三儿拿着合同从房间里走出来。广东佬问：“你是清水的富人吧？”三儿坐下说：“跟你比差远了。九二年我就差没要饭了，你一亏就亏六万多。”广东佬摇摇头：“都是贷款。”三儿把合同推到广东佬面前：“看看，该找谁要钱。”广东佬拖过合同看了一会儿，抬头问：“怎么称呼你？”

“我姓陈，叫陈三，叫我三儿就行了。”

“我姓石，叫石家克。你叫我老石吧。”

三儿点点头：“老石。中午吃了没有？”老石摇摇头。三儿转身对站一边的小西说：“把妈叫回来，给老石做点吃的，先垫着。”小西应声走了。老石头拖过茶杯，放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