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上午，朱成奎无精打采地来到三儿店里，兀自地找了张椅子，在三儿对面坐下来，叹气自语道：“本来还说开业呢，开到公安局里去了。”三儿抬头问：“曾师傅来了没有？”朱成奎摇摇头：“来什么来？人进去了还来什么呀？三儿，听说你认识市长市委书记。”

“别打我主意噢。”三儿赶紧插话，“犯法的事，找谁都没用。”

朱成奎咂了下嘴：“那就看着他坐牢哇？”三儿说：“罪有因得。早你怎么不管他？你别说你不知道，抓起来了才知道的。我可听说了，要判七八年呢，你跟你儿子说，叫他配合公安局调查，如实地交待问题，争取宽大处理。”朱成奎深吸一口气：“七八年，那他出来不三十多了吗？”三儿嗯了一声：“朱虎子比我还大三岁吧？判七年出来也三十三了。”

“比你大四岁呢，”朱成奎说，“这可怎么办。见不到他人哪。”

说话的时候，周杰过走进店里，进门就瞪着朱成奎：“操x妈的，就你儿子把我儿子害了。”朱成奎缓缓地撑起身，摇摇头没打招呼就走了。周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生气有什么用？”三儿抬起头，扔了工具，“从城里来呀？”

周杰点头吁了口气：“找人问了，拘留最短三天，最长三十七天，然后检察院批捕，走法律程序。就周过这情况，情节轻微，两可之间，不批捕也行。”三儿安慰道：“我觉得应该没事。”周杰盯着三儿求道：“事在人为。三儿，麻烦你，好人做到底，帮帮忙呗。”

“我帮得上帮吗？”三儿咂咂嘴，“我说周过没事，不信呢？”

周杰说：“死马当活马医。三儿，你就帮帮我呗。”三儿点点头。

下午，三儿带周杰来到市工行总行，把童林接了出来。童林不解地问三儿：“贷款不还了吗？又要贷呀？”周杰准备说话。三儿说：“到土菜馆再说吧。小月姐留包间了。”

来到土菜馆，进了包间，童林帮胡小月给大家泡了茶。好不容易等胡小月抱怨完了，三儿说：“姐我可以说事了吧？”胡小月问：“还要回避呀？”童林扬扬手：“我能听的小月姐都能听。小月姐又不是外人，回避什么。”三儿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回。

“怎么又是周过？”童林为难地说，“这事找我爸肯定不行。”

周杰问：“童主任你认识周过呀？”童林扯着脸皮说：“我是职工，不是主任。”三儿咂嘴介绍说：“当初要不是童林求情，我都不带周过。”周杰感激地说：“谢谢。麻烦再帮一周过一回，我们一家都感谢你。”童林赶紧举手：“你可别往我家送东西，那就免谈了。”

“不送东西，”三儿说，“送什么东西呀？童林你有办法吗？”

童林低头想了一下：“不能找我爸，甚至不能让我爸知道这事。”周杰赶紧点头：“这我知道这我知道。”童林又说：“还是我想办法吧。这事只能尽力，办不成别怪我。”

“怎么会呢？”周杰又说，“办得成办不成，我们都感谢你。”

三儿歉意地看着童林说：“老找你麻烦真不好意思。”童林对三儿笑笑：“你找的，有什么办法？”胡小月咧咧嘴：“那要是我找的呢？”童林翻眼道：“你也是我姐。”

十天后，周过回来了，周风说周过和另一个男孩犯罪情节轻微，免除刑事责任，不予批捕，但必须配合法庭调查。三儿叮嘱周过：“再不能走弯路了。”周过保证：“再走弯路师傅把我打死算了。”三儿翻眼道：“那我还犯法呢。休息几天，我送你回鑫宇。”周过却说：“明天就回去，不用师傅送。”三儿同意了；三儿想，留在清水让人指指点点的不好。

周过回来的当天上午，金华兴被市公安局的人带走。第二天，新街的土地再次公开售卖。吴志刚说：“狗日的郑如松这下怕了吧？”三儿笑笑。吴志刚又说：“三儿，不信看着。朱虎子撑到最后都没有撑住，他金华兴撑得往？”三儿笑着感叹道：“这就叫天网恢恢。”

星期五傍晚，童林到三儿家，带来消息说，郑如松被纪检委带走，双规了。清水乡党委书记由乡长黄致兴兼任。张玉虎因经济问题正接受市总行调查。三儿笑道：“金华兴这个老x氓，就这么没出息呀？”童林还说，周过去省城前到找过她，给她鞠了一躬就走了。

“其实我没帮上忙，”童林说，“拘留所里人跟我说，周过和一个叫秦帮兴的男孩情节十分轻微，本来就要免于刑事责任。而且，打包国华的时候，他们事先不知情，秦帮兴还不满十六周岁，周过离十六周岁也差一个月，他们都属于未成年人，可以从轻处罚。”

正说着的时候，外面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童林问：“谁来了？”三儿笑笑说：“黄致兴来了。”红姑鄙视地说：“你还真神呢。”三儿抬抬手说：“你到门口接去。”

不一会儿，红姑把黄致兴带进门。红姑说：“三儿就猜是黄书记来了。”黄致兴眨眼愣了一下，来不及跟童林打招呼就把三儿往房间里拽。三儿笑着解释：“我是听你那破车的发动机听出来的。”黄致兴回头跟童林和红姑说：“我跟三儿说点事，马上，马上就出来。”

进屋后，黄致兴带上门，给三儿递了支烟，小声说：“上回我跟你说幸福圩的事了吧？我也不记得怎么说的，三儿你可别乱传。”三儿点点头：“说了，说宋宁贷了几十万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赚回来，说他做事也不跟你商量一下，别到时赚不回来他就麻烦了。”

“对对对，”黄致兴不住地点头，“是这么说的，是这么说的。”

三儿给黄致兴点上烟：“那你急个什么呀？”黄致兴拍拍三儿，笑出声来。三也笑：“我得祝贺你荣升书记呀。”黄致兴摇摇头：“代理，代理的。哎，做人还是本分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