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但清水大酒店门前还是灯火辉煌。大厅里还有人在吃饭,二楼的包间里不时的有笑声传到楼下。徐小欣正站吧台后面,跟刘玉亭核对一天的帐单。
三儿的车在酒店门口边停了下来。徐小欣抬起头,见三儿下车,赶紧起身跑到吧台外,迎到门口。三儿问:“还有人呢?”徐小欣说:“楼上还有六桌呢,大厅里也有。晚上还要做夜宵,有几桌人要打麻将,很晚才回去。”刘玉亭对三儿笑笑。三儿点点头,又问:“怎么跑这儿打麻将?”徐小欣解释说:“酒店有空调,凉快。打就打呗,打完了吃夜宵。”
“小欣你注意了,”三儿提醒道,“别让他们打大的。甘叔住哪?”
“三零五。”徐小欣说,“我带你去。打大打小我管得了吗?我们又不是开赌场的,他们自己要打,跟我们又没关系。我问周风了,周风说,不是窝庄就行,发现有人打大的就向派出所举报。我才不报呢,我又不是神经病,我开饭店又不当警察。周风他就是这么说,他也不想得罪人。外销员回来都打大的,输羸都上千,谁抓呀?神经病才抓人打麻将。”
“你还挺有理的。”三儿觉得好笑,“小欣你天天晚上上夜班哪?”
徐小欣笑笑:“叫我回去我也不回去,回去哪有空调哇?现在晚上都不回去,等客人走了就在休息房里洗个澡,洗完澡就在包间里打地铺睡觉。晚上可热闹了,不睡觉,打扑克累了再睡,上午九点多,客人要来了才起来,下午接着睡。”三儿也笑:“这还是土菜馆传过来的法子吧?”徐小欣点了下头:“小月姐说的。除了许姨都不回家,回家也没事。”
“许姨走了你怎么安排的。”
“叫刘玉亭代许姨的班呗。”
老甘没想到三儿会来,特别意外。三儿吩咐徐小欣:“弄点酒菜,我陪甘叔喝一杯。”徐小欣应声走了。老甘感叹说:“你这酒店条件可以呀,生意也好,住不上。刚才徐经理跟人商量半天才给我腾了这么间房子。”三儿咂嘴说:“当时地买少了,多做一层也好哇。”老甘给三儿递了支烟:“这就不少了。三儿,我跟你说,我还没住过这么好的酒店呢。”
“怎么没住过呢?”三儿不解地问,“你平时不出差跑业务吗?”
老甘给三儿点上烟:“我就出去过两回,陪小余到省城买机器。小余算小,舍不得住这么好的酒店呢,都住招待所,就二三十块钱一晚上。”三儿点点头:“小余真不错。”
“不错有什么用?”老甘伤心地摇摇头,“不想干了,要走了。”
三儿愣了一下:“厂不是挺好的吗?兴泰不行哪?”老甘眨眨干涩的眼睛:“原来我跟小余商量好了,我给她工资,给她三分之一的利润。给这么多我觉得还少了,凭我哪办得起来厂哪?除了出钱买机器,其余的都是小余干了;我就当老板,根本没干什么事。”三儿点点头。老甘接着说:“给这么多我有我的想法。小余那孩子我真还喜欢,我心里想着,多给点也没什么事,先把她心拴住,等兴泰出来了,再让她跟兴泰结婚。跟兴泰一结婚,那钱还不是家里的钱吗?没给别人。从前年算起吧。前年挣了五万多,去年本来可以多挣点,兴泰到厂里一搅和,小余就没心思干了,结果也就五万多。小余一共拿了三万多块钱,连工资拿了五万多块钱。工资不包括在利润里。小余挺仗义的,把机器折旧费也刨开了。就这么算,我还挣八万多呢。现在你干什么工作一年能挣四万块呀?想得美。”三儿提醒道:“叔你不止挣八万。你的清水鱼干销路打开了,这个比那八万块值钱,以后靠这个就能赚钱。”
“我哪想得到这儿呀?”老甘点点头,“回头我再跟兴泰说去。”
抽了口烟,三儿问:“上回兴泰就为这么打你?”老甘叹了口气:“你听我说完。开始兴泰也没意见,他不了解呀,不愿意到厂里上班,叫他出去找业务还找不着。就他那样还看不上小余,说小余胖,个子高,他不瘦吗?跟他不般配。后来看厂挣钱了,他又愿意去了,又看上小余了,叫我替他跟小余说说情,想跟小余处朋友。之前我还没跟小余说过,小余也知道我的意思。兴泰这么一说,那我只能跟小余说了。小余死活不同意,说老甘你要这样我就走。她一走还有那厂哪?我就把利害跟兴泰说了。兴泰不高兴,挑着他妈找小余茬,说这是我们家的厂,不能什么事都由外人管着。小余不理他们,还跟原来一样干活。后来吵得没办法了,小余就说,要不这么着,这厂交给你管两个月,你要是管好了,我就走。小余私下里跟我说,这厂是她一手办起来的,舍不得,要不她早就走了。那不是春上吗,业务淡,小余就把厂交给兴泰了,经济还归我管着。也就一个多月,他就干不下去了,人客户不都不搭理他,就认小余。狗日的跟我一样,不会说话,说话都是方的,又叫我把小余找了回来。找回来你就好好让人干呗,不行,防贼一样防着。小余跑业务出个差,买包好烟应承人他都要问个明白,说女的又不抽烟,买好几包烟干嘛?小余说,我不抽烟客人也不抽哇?不能我拿包烟发几支,再把烟装回去吧?这么小气人跟你做生意吗?这事多了。哎呀,气人。”
“操,”三儿无奈地笑笑,“心眼是够小的。甘叔你不小气呀。”
“他就是挑事。”老甘说,“这不是前一段吗?他想接管我手里的钱。小余就劝我,钱千万不能给兴泰,给他一百万他也花得干净。小余不说我也知道。然后他又把他妈找来了,跟我那个吵,说我相信外人也不相信自己儿子。你说就他那x样,我相信得起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