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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琳就是不愿意给冯姨打电话。三儿犹豫半天双跟江斐说:“姐,要不你给冯姨打个电话呗?这么大的事得跟她说一声。”江斐无奈地答应:“我打吧。老不给她打电话,她还以为我生她气呢,其实我们根本没吵架。”三儿又说:“不光说朗琳的事,你再劝劝她吧。”
“没用。”江斐说,“小冯铁心了;老朗大小也是副厅长,要面子。”
江斐给冯姨打了电话,向冯姨汇报了朗琳的事,顺便劝冯姨和朗公社和好。冯姨没想到江斐竟如此大度,十分意外,向江斐表达了歉意,并感谢大家对朗琳的关心,高兴朗琳有个好着落,委托大家照顾朗琳,说以后再感情。但冯姨又说,她已经辞职了,并接任裕隆大酒店执行总经理的职务,正在为裕隆作开业前的准备,这时候绝无退出的可能。冯姨还说,即使她退出,朗公社也未必愿意重新接受她。打完电话,江斐苦笑道:“我说没用吧?”
“尽人事吧。”三儿说,“还是我姐气量大呀。走,带你们逛逛去。”
开车出去游逛的路上,江斐想想还不服,问三儿:“你怎么不给她打?要我打。”三儿躺副驾上说:“我是晚辈,又是男的,不好说。我劝朗叔了。”朗琳不高兴:“谁叫你给她打电话的?”三儿不满地哼了一声。小西拐拐朗琳:“那是你妈。”朗琳鄙视地撇撇嘴。
整个下午,朗琳都闷闷不乐地跟在小西后面。魏刚提醒三儿:“朗琳不高兴。”三儿无所谓地说:“不理她。”江斐学着三儿的口吻笑道:“怎么办?”三儿说:“凉拌怎么拌。”
晚上,三儿带大家看了黄浦江夜景。第二天魏刚接着陪大家逛上海的景点。但三儿一直凉拌朗琳,朗琳一直愁眉苦脸的。晚上回家的时候,二婶觉得奇怪,问朗琳:“谁惹你不高兴了?”朗琳斜眼看看三儿。二婶怪道:“跳跳死的骂朗琳了吧?”三儿没动声色。
“休息一天,”教授说,“后天小魏带朗琳回去。我带三儿去检查。”
又过一天,一大清早,中心的车把魏刚和魏刚同事小刘及朗琳送到火车站。金教授带三儿到军医大附属医院,找方教授检查脖子,二婶和江斐跟着去了。三儿歉意地说:“耽误爸工作了。”金教授笑道:“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现在有家了,你现在是我儿子。”
检查结果却跟之前的两回检查结果大同小异。附属医院专家给三儿开的药,跟北京的**开的药也一样。专家说,想根治颈椎病,难,不做手术的话,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减轻病疼。三儿安慰自己:“死不了就行。”专家建议三儿理疗一段时间,在二婶和江斐的催促下,三儿只能同意。所谓的理疗其实就是牵引热敷,两周一疗程。从第二天开始,江斐每天上午陪三儿到附属医院理疗半小时。可能是正在发病的原因,头两天效果非常好。
第三天理疗完毕,回家的路上,江斐忍不住问三儿:“三儿,老说死干嘛?”三儿犹豫了一下,躺副驾上说:“怕死呗,姐我真怕死。”江斐快速地看了三儿一眼。三儿说:“我爸是三十一个年头死的,死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江斐揪心地说:“你死我也不活了。”
“姐你胡说什么呢?”
“没你我活着干嘛?”
三儿叹了口气:“姐你这样,啧。”江斐又提醒三儿:“你活着就行。”
沉默了一会儿,三儿郁闷地自语道:“我有什么好哇?”江斐说:“好处多了。以前觉得你这样子好,看着舒服,怎么看都不讨厌;后来发现你人好,跟你呆一块安心。其实女人就图个安心,大部分女人都是这样想的,找个男人依靠着,这辈子就够了。以前我迷茫,不知道往哪儿走,不知道依靠谁去。世界上这么多人,天天在眼前晃来晃去的,就是找不到看着喜欢的人,找不到信任的人,要不朗琳他们叫我江姆姆呢。我原来真这么想着,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人过了。别人都觉得我可怜,我不觉得我可怜。找个不喜欢的人,还天天跟他一起呆着,那才可怜呢,还不如不找。好不容易碰到你。这话我说好几回了,三儿你得相信我,别有心理负担。我现在特幸福,特满足,什么都不想要,有你跟妈就行了,我愿意伺候你一辈子。你不懂我是怎么想的,我就是那么想的。活着不就为了开心吗?开心就行了呗。”
车走走停停。车窗外街景陌生又熟悉。这不是三儿熟悉的地方,但三儿仿佛在什么地方看到过那些来来往往的芸芸众生,他们都一样,他们也不一样。这就是这个世界。
“回去的时候,”江斐又说,“你陪我到学校里去,把辞职手续办了。要不学校里人以为我还要回去呢。这学年要完了,暑假的时候他们还要准备,安排其他老师上课。”
三儿哼了一声。江斐怪道:“哼哼干嘛?发现你从来不哭,不流泪,总喜欢哼哼。”三儿眨眼想一下:“我是喜欢哼是吧?哼哼心里舒服些,就像妈喜欢打我一样。妈说,打我心里舒服些。”江斐笑了:“我也想打你。”三儿说:“那就打呗。”江斐摇摇头:“舍不得。”
“我哭过。”三儿说,“爷爷死我哭了,跟秋子扒着棺材板,不让徐老木匠盖棺材盖,爷爷最疼我了。考大学的时候哭了,想上学,在高坝上坐一晚上,想想自己真可怜,考上大学还不能上,上大学我妈跟小西就可怜了,她们怎么过日子?春上送妈走的时候哭了,在服务区卫生间里哭的,堵得慌。不哭不是坚强,坚强就不哼哼了,坚强我就不怕死了。有时候我想哭的,哭不出来,挺尴尬的,别人都哭了,就我站那儿,跟没感情的动物一样。”
“冬生死金叔就没哭。”江斐说,“其实金叔哭了,在心里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