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赵掌柜只顾闷头跑路,并未看到自己,福禄把菜篮随意地塞到牛车上,用一块棉布盖住,便迎了上去,惊喜地叫道:“赵掌柜,是你呀?这么一大早,上哪儿去?”
“阿禄!”赵掌柜看到福禄,眼睛猛地一亮,脸上激动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久违的亲人,脚下也加快了步伐。⊥,然而等看清福禄空着两手,他不由放慢了脚步,失望道:“菜呢?”
“我看天时还早,想一会儿再给你送呢。”福禄看很少活动的胖掌柜跑得甚是吃力,赶紧迎上前去。
“赶……赶紧送来。”赵掌柜喘着粗气,指着酒楼的方向,“你看看,客人都在等着呢。”
“好,你先让客人进去等着,我一会儿才好送菜进去。”福禄说完,便转身想走。
“等等,阿禄。”赵掌柜追上两步,“要不往后我派老孙到你家拿菜吧,免得每天都等你来。要是你有什么事耽误了,我这可就完蛋了。”
“赵掌柜,你要是这样做,过不了两天,咱们这菜的秘密就保不住了。”福禄看着他,“你这两天生意如何?”
“好,生意很好。”赵掌柜笑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大家吃了新菜式,都夸口说不错。不过……”他回头望了望味香居的方向,转头道:“更多的人想要吃仙味粥。我已把价钱提高到五十文一碗了,你看这门口还挤着这么多人。阿禄。你能不能再多卖些菜给赵叔?赵叔给你两百文一斤,你看如何?”
“真不行。”福禄摇摇头,挥了挥头便往回跑。“赵叔你先回去吧,我赶紧回家给你拿菜去。”
福禄回家之后,和容韫和说了说这事儿,容韫和想了想,便让他安心地带着空间菜先去了镇上。
容韫和待福禄走后,便转身去了马袁氏家。马袁氏昨晚吃了她空间水种出来的菜,容韫和生怕她嚷嚷得全村都知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容韫和这会儿可没有能力去帮助别人,昨天忽悠马袁氏也正是如此。
“汪汪。”容韫和刚到马袁氏院门口。一个黑影便向她扑来。容韫和已经习惯了老黑这种亲热的迎接方式,伸出手去拍了拍它的脑袋。
“就知道是容姑娘,要不老黑可不是这样。”马袁氏从屋里出来,笑道。
“婶子。我是来告诉你。如果你觉得那菜好吃。尽管去我家去摘,不必客气。”容韫和笑着走上前去。
“好吃,好吃,太好吃了。”马袁氏拍着巴掌道,“昨晚啊,从你家摘回来煮的那碗菜,最后连碗都被我那大孙女舔得干干净净。那丫头嘴快,吃完就跑到金桂、银桂家说嘴。害得我被那两个闺女一顿埋怨,说有好东西不叫他们。”
容韫和笑道:“那一会儿你再去摘点儿吧。”
“那怎么好意思?”马袁氏也只当容韫和讲客气话。想想自己一大家子人。要是时不时跑去摘一把,人家容家前院种那一点菜哪里够得他们摘?再说,容韫和昨晚既然那样说了,这菜是用珍贵的药粉种的,不管是真是假,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摘人家的菜了不是?
“没事,您想吃尽管摘去。不过婶子,我这菜的味道麻烦您跟金桂和银桂姐姐他们说说,不要再跟别人说了。否则每家都想尝一尝的话,我们自己还真种不过来。”
“行,放心吧,我知道分寸。”马袁氏笑道。容韫和这样做,她也能理解。那菜实在太诱人了,吃了一回还想第二回。要是被村里人知道,那可不是摘点菜那么简单,非得闹出些矛盾来不可。
“那我走了,婶子。”容韫和告辞一声,从马家出来。
又回到村口的福禄见四周没有人,方才从牛车里调出竹篮,又在路旁摘了一把野菜盖面上,这才提着去了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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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缸里的水慢慢少了下去,烈威低声道:“公子,那条道……您不封起来?”
傅衡瞥了烈威一眼:“怎么?你怕我处置这绿竹?”
“不,不,属下不敢。”烈威慌忙解释,“属下只是……只是觉得,这事也不怪绿竹。她便是去了清溪镇,也没有逃跑不是?”
在傅衡的凝视中,声音渐渐小了下去,额上慢慢渗出汗来。公子虽然宽厚,但极有原则性。有些事情,不是他能置喙的。
见烈威目光清澈,半没有参杂别的情愫,傅衡这才收回目光。想起绿竹那一声“兔死狐悲”,他沉默良久,这才高声道:“烈挚。”
“属下在。”烈挚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向傅衡行礼。
“传我的令,巡山的护卫,每人各打五十军棍。”傅衡冷声道,“这山庄也建起有两年了,竟然出现这么大一个疏漏。这次要不是绿竹发现,还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是。”烈挚应了一声,见傅衡没有下文,又问,“那条道,可要封起来?”
傅衡用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椅子扶手:“不必了。一切照常,内紧外松,不要让绿竹有所察觉。能得那位先生的青眼,是多少人求不来的大造化。只是那位惯常游戏人间,对绿竹到底有几份真心,有几分赏识,还未可知。能走到哪一步,就看她的福份了。我们只管看着便是。”
“可就怕那位先生顺着绿竹,查到咱们山庄来。毕竟,怎么说,那位先生也不是咱们燕北这边的人。”烈挚担忧地道。
傅衡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是不了解那位先生,才会有这样的话。那位看似迷糊。性情跟个小孩儿似的。可这天下事,有几件能瞒得住他的?你以为咱们这里那些破烂事,他不知道?不过是想优胜劣汰罢了。不偏不倚。静观其变,最后自然良禽择木而栖。”
想想那位先生这些年做的那些事,烈挚敬佩地看了傅衡一眼,道:“公子明见。”说完又笑道,“依属下浅见,如果那位先生能知道公子所作所为,也不是坏事。没准因为欣赏公子。爱惜公子才华,还能助咱们一力呢。”
傅衡淡淡道:“凡事都要想着依靠自己,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别人的助力。能借用便罢;不能借用,也不至于一败涂地。”
烈挚默然。
傅衡不再继续这话题,道:“传我的话,那位先生要是不主动找上门来。任何人不许去惊扰他老人家。”
“是。”烈挚应了一声。
生怕自己刚才不当的言语。会引起傅衡的不快,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问道:“还有十天这些孩子就上了一个月的课,山庄里正进行着考评。男孩儿那边,孙强表现尤为突出;女孩儿这边,则是绿竹。对于此事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傅衡摆摆手:“没什么,一切照常进行便是。”
烈挚犹豫了一会儿,又问:“那孙月霞。考评时可要设些障碍?”
“不必。”傅衡道,“当初留下她。就是为了抚慰孙强。现在,她的作用仍是如此,不必过份关注。还有绿竹,也不用因为她跟那位先生的关系,就对她另眼相看。结果如何,全看她自己的本事。当然,如果那位先生要带她走,自是另当别论。”
“是。”烈挚应了一声,见傅衡再没别的话,兀自退了下去。
绿竹虽然不知道傅衡跟烈挚的这番对话,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院子里,心情却极为放松。
一进门就看到甘鹭的目光迎了上来,她的心情就更好了,冲着甘鹭甜甜地笑了一下,无声地作了一个安慰。
“绿竹,公子叫你去做什么?”有人问。
“别提了。”绿竹顿时苦了脸,耷拉着肩膀走进去,一屁股坐到床上,“因为上次的事,公子一直说要罚我。这不,整整从井里提了二十桶水,将他的两口大缸灌满,才被放回来。更凄惨的是,这样的事还得做一个月。”
“啊?为了孙月霞的事?”甘鹭瞥了孙月霞一眼,也不避开她,开口问道。
“嗯。”绿竹应了一声。看到孙月霞虽百般掩饰,却仍抑制不住的兴灾乐祸,她暗自摇了摇头。提着桶拿了衣服出去,准备到沐室里洗澡。
“绿竹,洗了澡把衣服放着,我帮你洗。”甘鹭追出门来,交待一句。
“好。”绿竹回过头,冲着她感激一笑。
第二天早上绿竹在浑身酸痛中醒来,看着大家都洗漱完出去练功了,这才艰难地爬下床,洗漱干净。
然后忍着巨大的痛苦扫了院子,又提水冲了沐室茅厕。无论前世今生,她做事永远有一股韧劲。不做则已,一旦答应或决心去做了,就会一直坚持下去。所以就算哪怕每动一根指头都会扯得浑身肌肉酸痛,她仍会将自己份内的事做好。
只是她不知道,某处有一双眼睛,盯着她艰难却毫不迟疑、毫不退缩的动作,以及没有一声诅咒与抱怨的行为,赞赏地点了点头,然后在一个小本子上打了个勾。
跟往常一样,绿竹干完活后躺回床上睡了一觉,等大家练功回来,然后吃早饭,开始了对于她来说极为枯燥的几个时辰的识字课。
规矩课已在五天前结束了,绿竹以动作标准没有一丝错识,毫无悬念地获得了第一名。
所以以前的规矩课时间,也改成了识字课。而傅衡买回来的这些孩子都是头脑聪明的,识字的进度很快,只十五天的时间已把《三字经》学完了,开始了《千字文》。绿竹在有意放慢的情况下,还是在两天的时间内把《千字文》上所有的字的写法都学会了。
不过她在那次莺歌检举她睡觉的事之后,便再也没在课堂上打瞌睡。
无聊之余,她把发呆改成了盯着课本回想复习她前世所学的知识。她发现随着时间的流逝,脑子里的东西越来越模糊。她不能把脑子里的东西写成文字留在这世上,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它们在脑子里留的时间更长一些。
在神游天外的回想和用酸痛的手把夫子布置的写字任务漂亮的完成之后,绿竹做了一次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终于决定还是照着老样子,仍然去清溪镇。
虽然觉得以傅衡的心智,这件事要想不被发现,最恰当的做法就是从此不再踏入那个通道半步。
但绿竹明白,她想要自由,想要获得自己想要的生活,就得摆脱傅衡对她的控制。但如果她一直在傅衡的掌控下成长,哪怕是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罩在她头上的那一片天空,仍然是姓傅。
而现在,虽然林老爷子表示了不会带她走,但绿竹却有一种直觉,他就是穿透傅衡掌控的灰暗天空照射进来的一缕阳光,如果她不紧紧地抓住,或许这一生,就再也没有了希望。
看到绿竹飞快把柴拾好,然后又往山上跑,甘鹭的目光里全是忧虑。她对着绿竹的背影,嘴巴张了好几次,最后咬了咬嘴唇,终于还是没有作声。
绿竹熟练而快速地走过通道,来到荒芜的后院;再熟练地翻过围墙,往后绕了一小段路,跨过小溪,从穿过两条巷子,来到了院门前。
她尽可能地变换出现和消失在院门前的路径,希望能最大限度地隐藏那道井口。
虽然她曾多疑地怀疑过老头儿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来自哪里,甚至怀疑过老头儿和这一系列的偶遇也是傅衡安排的。因为他从来不问她的来去无踪,不问她的主家是谁。
但她觉得,他知不知道是一回事,自己小不小心又是一回事。只要她做了,最后结果如何,那便是上天的事了;但要是她不做,或是做得不好,那便是她自己的失误。她不允许自己犯这样的错误。
今天东子并没有在外院里扫地,里院却传来了老头儿的大嗓门,和东子说话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