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话还得说下去,否则不能自圆其说,倒显得自己叫她来这里一转,只专为说那“伺候一辈子”的话似的。傅衡开口道:“什么叫自相矛盾?我那是让你表明心迹,试试你的忠心。可绿竹,你太让我失望了。山庄着力培养你,你就是这样报答我这个主子的?哼,我看,你选择去酒楼,不是为了什么打赏和自由,而是为了跟秦威在一起吧?”说到最后这句,语言里带了些微的嘲讽。
“秦威?”绿竹一愣,继而想起刚才所说的“跟这个聊天,跟那个聊天”,不由得看向傅衡。
傅衡被她看得极不自然,把脸转过一边去。继而感觉这样做不妥,赶紧又转过头来,盯看绿竹,仍是一副气恼状:“山庄养你们,教你们厨艺,岂能让你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你们这样私下约定,有没有把本公子放在眼里?”
绿竹一边猜想着这话的来处,一边辨别道:“比赛的第一名可以提一个要求,这不是公子您制定出来的么?您既有这么一个恩赐,下面的人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不是很正常吗?怎就叫不把公子您放在眼里了?要是他们什么想法都没有,那才叫不正常呢。没有七情六欲,那不叫人,而是木头。”
“有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么?说一句顶十句。绿竹,你可真是有本事。”
绿竹闭上了嘴巴,在心时翻了一个白眼。腹诽道:“说不过人家就扣大帽子,傅衡,你可真是没本事。”
傅衡看她垂看睫毛。却鼓着腮帮,嘴巴嚅嚅而动,满脸的不服气,又好气又好笑,眉头一败,板着脸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出来。不许在心里叽咕。”
“真是法西斯!管天管地,你还管我心里想什么?”绿竹又腹诽一句,便大声道:“我想说。那是因为公子您宅心仁厚,教导有方,有什么事总让我们畅所欲言,所以绿竹才敢这跟公子说话。否则绿竹就算心里再有想法。也不敢说出来。怎么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想的。如果大家什么都不说,却心怀不满。到得真要说出来,那便是爆发的时候,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公子您的教导,最是英明神武,正确无比。
“这么说,你顶撞主子,还是我教你的了?”傅衡要不是在气头上。非笑出来不可。这天底下拍马屁拍得这么理直气壮、大义凛然,能把人气得半死又无可奈何的。也只有绿竹了。这丫头小嘴叭叭的,还真能说。瞧瞧,“英明神武”都出来了。嘲讽他呢?!偏你还不能说她错!
“公子英明。”绿竹气死人不偿命。
傅衡拿她没办法,只得转移话题:“废话少说!说说吧,你跟秦威,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既然傅衡肯好好听她解释,绿竹自然得好好解释:“公子也是知道的,秦威跟我是同村,这三年又跟我在一组,一直互相照应着,相处得还不错。不过,我只当他是哥哥,可没有过别的想法。”
傅衡听得这话,脸色稍霁,不过还是冷哼一声道:“可我看,秦威却没当你是他的妹妹吧?”却没意识到这话说得有些酸溜溜的。
这种问题,是不好回答的。绿竹也现学现卖,转移话题道:“为了这事,我正要求公子一件事呢。”
“何事?”傅衡直视着绿竹。
“如果秦威比赛得了第一名,他提出要跟我一处共事的请求,还请公子不要答应。”绿竹道。
“为何?你难道不想跟他在一起?”傅衡问道,嘴角微翘,目光中隐隐有一抹欣喜。
绿竹看到他嘴角的弧形,暗自松了一口气,摇头道:“本来我想着,如果能有一个哥哥在身边,总是好的。不过现在觉得,还是分开的好。”
呷酸吃醋可不只是女人的专利。虽说傅衡或许仅仅只是有点喜欢她,远远谈不上爱。但男人对喜欢的女人,尤其这个女人还是自己的奴仆,那占有欲绝对是很强的,绝不容别的男人有半分觊觎。所以,就算没有跟秦威的那番谈话,自己没有作出那个决定。在明确了傅衡的心思之后,她也不可能再提出跟秦威在一起共事的请求。而且,也不能让秦威再提。
不过,只是不提,那是远远不够的。傅衡既知道了秦威的心思,必然对他心有芥蒂。虽然傅衡还算是个君子,不至于特意报复。但谁能保证他不会下意识地迁怒,在以后任务的分配上有所偏颇,让秦威去执行最危险的任务呢?
所以,她坦然告之说她对秦威没有任何想法,主动提出不跟他一起共事,傅衡这男子汉的虚荣心会得到一点点满足,以后应该就不会再追究这件事、再迁怒于秦威了吧?
傅衡直视着绿竹,笑了起来,摇了摇头:“绿竹,别的女子说到这种事,总是羞涩难当。你倒好,跟没事人儿似的,仿佛这件事跟自己无关。”
见傅衡笑了,绿竹知道这算是过了一关,心下一松,也笑道:“公子,您要想说绿竹脸皮厚,就直说好了。反正绿竹脸皮厚,您就算直说,绿竹也不会不好意思的。”
“哈哈哈……”傅衡指着绿竹,大笑起来。摇头间,眼神里全是宠溺。
见此情形,绿竹暗自叹了一口气。看这样子,傅衡是不肯轻易让她离开的了。要想得到自由身,除了金钱,如今又多了一关感情关。
不过,好在凭她这三年来对傅衡的了解,这人还算君子,而且,还是一个骄傲的君子。如果她凑够了五千两银子,对他说她无意于做他的小妾,使计激他一激。他应该还是会放手的吧?
计划总没有变化快。以后如何,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了,没事了。你继续去苦恼你比赛的菜肴吧。”傅衡掂记着那边的外祖父,虽说想跟绿竹多说几句话,却也知道此时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
“公子,您就不关心关心绿竹所苦恼的事吗?”绿竹想起自己的难题,扬起眉毛,叹了一口气。
傅衡站起来,睨她一眼:“就算我给你开后门。出主意,你也是不要的吧?你难道不是想凭自己的本事赢得这场比赛?我的关心,纯属多余。”
绿竹讪讪而笑。还别说。这天下间,还是这只小狐狸最了解她。她有她的骄傲,自然不会靠作弊来赢得这场比赛。唉,这么一枚聪明、英俊、宽厚的帅锅。为何偏是一位出身显赫的贵介公子呢?如果他是一个穷书生。没准他们还能成就一段姻缘呢。
绿竹呲了一下牙,为自己刚才的想法牙疼了一秒钟,便把它抛到了九霄云外。在这古代,对爱情报有幻想,那绝对是自虐行为。她绝不找虐。
从傅衡的院子出来,绿竹又奔向了小厨房。
自从考完了那次试以后,除了他们三人,其他人都被派到地里去收割早稻去了。而前面跟秦威谈话的时候。她当时仔细看过,孙强并不在小厨房里。而是去俞教习那里领所需要的食材去了。
那么,会是谁偷听了她跟秦威的谈话,转个背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傅衡呢?
这件事,她本来是想问问傅衡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就算傅衡对她有些别样的心思,她说话做事也不能没有分寸。恃宠生骄这种事,是最愚蠢的。告密这种事,有可能是傅衡的隐卫,也有可能是某个向他表忠心的人。作为主子,傅衡是绝不能把向自己效忠的下人出卖的。她要问他,除了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分寸,再没有了别的结果。
进了院子,一溜的小厨房都锁着门,院子里极为安静。只在孙强和秦威的小厨房里传来一些动静。绿竹犹豫了一会儿,走过去敲响了秦威的房门。
“绿竹,什么事?”秦威正忙着呢。也不避忌绿竹,开了门,便又转回身去,继续烹制锅里的红烧肉。
“我想问,刚才咱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你可看到有什么人在附近?”绿竹开门见山地问。
秦威听她问得严肃,停下手里的活儿,转过头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有人把咱们俩刚才的谈话,告诉公子了。公子刚才把我找了去,狠狠地骂了一顿。”
“啊?”秦威手里的锅差点没拿住。他赶紧将锅放好,转过身来,看着绿竹,表情也严肃起来:“公子说什么?你没事吧?”
“公子说学员的去向,自然是由主子来定。派你去执行什么任务,就执行什么任务,哪里能挑挑拣拣,由得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跟谁在一起,就跟谁在一起?”
秦威目光变得黯然。他微微沉默片刻,便又问:“公子没有惩罚你吧?其实有什么事,你只管推到我身上就行了。这事是我提的,自然应该由我来承担。”
“没事,我解释过了,公子只是责骂了一通,并没有作出惩罚。不过秦威哥,你那个要求,我看还是不要提了。就算提了,公子也不会答应的。此风不可长,要是别人也都像咱们一样,这山庄岂不是乱套了吗?”
秦威叹了一口气,点点又:“我听你的。”说完,抬起眼睛望着绿竹,目光里竟然有一种极度的不舍与迷恋。
绿竹转过头去,避开了他的目光,又道:“你想想,刚才我们说话的时候,可有谁来过?如果不知道,回去查一查,看看谁在那时离开过稻田。这件事虽然有公子在,不宜追究,但总得查清楚,咱们心里也有个数。”
秦威摇摇头:“我光顾着说话,也没看到有谁在附近。不过孙强是我看着他出去的,咱们说完话一柱香之后,他才回来。当时他还抱怨了两句,说这天太热,做起菜来一身的汗什么的。”
“反正这事,总能查出来的,也别急。”绿竹安慰道。说完为了缓和一下气氛,调剂一下心情,看了看秦威做的红烧肉,耸了耸鼻子,笑道:“真香。”
秦威往灶膛里放了一把草,烧大火将酱汁收浓,再用勺子将酱汁淋到红烧肉上,让汁液把肉包裹得更为均匀到位。然后将肉小心地颠到盘子里,浇上汁,递了一双筷子过来:“你帮我尝尝。”
大夏天的,刚才跑了两转,绿竹只觉得口渴,对于这油腻腻的红烧肉,她实在没有食欲。但不忍拂了秦威的好意,伸出筷去夹了一块,放到嘴里尝了尝,点头道:“嗯,真不错。色泽红艳,让人一看就大有食欲。咸甜的调配恰到好处,入口酥软即化,味道醇香,肥而不腻……”
说到这里,一个念头忽然闪过她的脑海。她顿时一怔,极力回想脑子里刚才所浮现的一段模糊的记忆。
“怎么了?绿竹,你没事吧?”秦威见她话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嘴巴停止了咀嚼,表情也有些呆滞,不由得着急起来。也顾不得嫌疑,伸出手去摸她的额头,想看看她是不是中暑了。
“我没事。我走了!”绿竹一把将他的手掌推开,转过身就跑。
“哎,绿竹,我……”秦威见她这动作,以为怪罪他冒犯了她,赶紧想解释。却还没来得及张嘴,便看见绿竹飞奔的方向是院门。看那步履匆匆的身影,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他顿时急了,紧赶了几步到门前,高声问道,“绿竹,你这是去哪儿?”
“我找李维柱有点事。”绿竹的声音已到了院门外面。
“李维柱?找李维柱干什么?”秦威回头看看自己做出来的红烧肉,皱起了眉头。
“李大哥……”绿竹气喘吁吁地跑到大厨房。
李维柱正跟赵虎在厨房忙着,看得跑得一头大汗的绿竹,脸露诧异之色:“出什么事了?”
“今天你们晒的红曲米,拿来我看看。”绿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红曲米?”李维柱皱了一下眉头,看着绿竹,越发的不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