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你现在是想与我探讨什么天道伦理不成?”裴轻云收回方才结印的双手,仍旧是背对着夏明静,“你与我一起长大,所以我的性格你应当比任何人都要了解。为了在乎的人,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去做,哪怕伤天害理。”
语毕,他伸手结印,随即转身朝夏明静走去,抬臂,将结印轻轻地传送进她的脑中:“原谅我,我只是……想要让她活下去而已。”
“不怪你。”夏明静没有任何的反抗,只静静地站在原地,低头苦笑:“若换做是我,应该也会像你这么做。”
不过须臾,结印消散,夏明静也随之朝前一翻,跌进裴轻云怀中。
“草包,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送她回寝宫,马上回来。”裴轻云将夏明静横抱而起,转身朝我轻轻道。
我点点头,随即他周身泛出蓝色结印,两人瞬间消失在我面前。
我长叹一口气,抬头仰望漫天星河。那些离我们遥不可及的星星,都在努力发光,好让这个世界的人们可以看到自己,看到自己闪耀的模样。
裴轻云他,不求我有多么闪耀,他只是想让我活下去。我也……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啊。这所谓天劫,到底何时才能熬过去呢。
若是真的撑不过……那让我生下诵儿总是可以的吧。
手上突然一暖,我下意识转头一看,发现裴轻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了,他站在我身边,紧紧地握住我被夜风吹凉的手。
“回去吧。”
“嗯。”
前方,有一盏烛火,一间暖房,这里,还有一个身边人。
纵然还有天劫等着我又如何,起码现在,有一个愿意倾尽所有只求我能活下来的人,他陪着我。
太后的寿宴一事总算过去,篱竹和阿黎姑娘无意外随着乐队离开了皇宫。
若是在宫中偶尔遇到夏明静,后者也只会淡淡地朝我们打招呼。
裴轻云说,他在消除夏明静记忆的时候,顺便将她对他的感情也一并消除了。
麻烦事儿全都过去了,我也静下心来,一边养胎一边坐等天劫。
这一日,裴轻云去上朝,我与阿楚铘翎坐在寝殿中磕着瓜子。
我忽觉腹中胎儿狠狠地踹了我一下,当即疼得冒出一脸香汗。
挺着十个月大的肚子,我艰难地换了个较为舒适的姿势,准备继续嗑瓜子,可这调皮孩子却好像不准备放过我似的,又一阵乱动。
我则是疼得满脸狰狞,冷汗直冒。
阿楚被我吓得不轻,催着铘翎去传太医之后便扶着我躺到床上。
“阿……楚……”我颤抖着抓住她的手臂,“去叫……裴轻云……我应该是要生了……他不在……我害怕……”
“好,我马上去,你不要怕,就来!”
阿楚飞奔而出,此时铘翎带着太医也到了,迅速替我诊了一番脉以后,太医果断唤来好几个产婆。
一切准备就绪,可我却怎么也放松不下来,一直紧紧地抓住被子,全身颤抖,闭着眼睛不敢看四周,心中慌乱不已。
直到裴轻云踹开房门飞奔到我身旁,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之后,我这才放心大胆地睁开眼睛,看到他,一股脑儿的眼泪哗哗哗地往外流。
“混球……”我更紧地抓住他的手,方才心中紧紧绷着的一根弦,这才松下。
“我在。”他笑着用他的额头抵上我的,“不用怕,我在。”
古时候女人生孩子,男人是不允许进房的,可是裴轻云什么都没说,一直陪在大喊大叫的我身旁,握着我的手,时不时说一些话来转移我的注意力。
终于,大半天过去,当一声婴儿的啼哭传入耳际,产婆喜报一声“是个皇子”以后,我这才得到松懈,即刻间力气全失,瘫痪在床上。
“辛苦了。”裴轻云从被我死死抓住的手中轻轻抽出一只,单手结印,隐入我脑中,我顿觉一阵疲劳袭来,瞬间安睡过去。
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窗外天色已经全黑。
我被人换上一身干净的睡袍,躺在干净的床铺上,身旁熟睡着一个刚出生的小家伙。
我儿子!
我心下一喜,美滋滋地挺着酸痛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他抱在怀中。
嗯……小脸圆嘟嘟的,眉毛像裴轻云,鼻子像裴轻云,嘴巴也像裴轻云,是个非常可爱的孩子,是我的诵儿。
我轻轻地往他脸上啵了一口,小家伙动了动眼皮,露出一对灵动的小眼睛。嗯,只有眼睛像我。
他张开双手,咿咿呀呀地就要往我脸上扑过来,然后用他那软软的小嘴唇也啵了我一口,我当即被萌化,捧着他傻乎乎地笑着。
我知道,能够再与我做母子,诵儿也一定很开心。
忽地,房门被人轻轻推开,我一惊,往门口一瞥,看见裴轻云端着一碗东西朝我们走来。
“都醒了。”裴轻云将手中的东西往我床头一放,顺手接走诵儿,“正好,尝尝我亲手做的粥。”
我抽了抽嘴角:“能吃么……”
“我又不会毒你。”他横我一眼。
“但愿。”我悻悻地低下头,拿起那碗粥往嘴里倒,其实我饿坏了。一碗粥见底,我将碗放回床头,摸了摸肚子道:“嗯……味道淡淡的,估摸着暂时毒不死我。”
其实挺意外的,他居然还会亲自去做东西给我吃。不过……御膳房应该没有被他炸掉吧?
裴轻云将碗朝桌上一放,抱着诵儿便要挤上床,我只得朝里头挪了挪,给父子俩腾出位置。
“睡觉吧。”他轻轻地将诵儿放到中间,接着除去外袍就在旁边躺下。
我也挨着诵儿躺下来,心里仍旧是美滋滋的。伸出手臂,绕着诵儿小小的身子,将他轻轻地抱住。诵儿咿咿呀呀地举起他的小手臂欢快地挥舞着。
“我知道你一定一醒过来就会惦记着见诵儿,所以今日将他留下来了。”裴轻云伸出他的长手臂。一下子便将我与诵儿两个人揽住,“明晚,他可不能继续与我们一块了。你我还得有两人世界才行。”
“留一个月嘛。”我忽地撒娇道,“我好喜欢诵儿,让他陪我们睡一个月嘛。”
“哼。”裴轻云傲娇一哼,“随……随你,一个月就一个月吧,不能再多了。”
“好!”我兴奋地伸长脖子,越过诵儿,往他脸上一啵,他当即被我哄得一声不吭。
次日,裴轻云去上朝,我如往常般与阿楚铘翎在一块闲聊,不过这次我怀里多了个小小的诵儿。
“阿澈啊,你知不知道昨天夏明裴有多好笑!”阿楚憋着笑紧紧地抓着铘翎的肩膀,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喷笑而出:“他……哈哈哈……”
“他怎么了?”我好奇地问道。
“他……哈哈哈,他昨天……”阿楚仍旧笑得人仰马翻,铘翎无奈只得替她回答道:“裴师侄昨天亲自去御膳房想熬粥给你喝,结果打碎三个砂罐,炸了半个厨房,弄得自己一身狼狈。厨子无奈,只得在残留的半个御膳房里清理出一处灶台,手把手教他,这才成功为你熬出一点点粥。师姐你要不信,可以去御膳房看看,现在还在修葺当中。”
“不……不了,我相信……”我抽了抽嘴角。
“更好笑的是……哈哈哈……”阿楚又抽搐着来补刀,“他死要面子,弄得一身狼狈之后非要洗个澡再去见你,最后洗完澡,粥又凉了,只能重新热……哈哈……阿澈你没看见当时厨子想要宰了他的那个眼神……”
“噗……”我憋不住轻声笑了出来,怀中的诵儿也跟着我手舞足蹈的。
“对了,阿澈,这孩子叫什么啊?”阿楚终于止住笑容,探过身子来逗了逗小小的诵儿,“真可爱。”
“夏卿云。”我笑道,“小名诵儿,你以后唤他诵儿就行。”
“诵儿。”阿楚笑眯眯道,“来让阿楚姐姐抱抱。”
诵儿非常乖顺地被阿楚接过去,两人玩得挺开心,铘翎下意识凑过去逗逗阿楚怀里的诵儿,三人组成一幅和谐画面。
我下意识道:“铘翎你也早些娶了阿楚吧,你看人家多喜欢孩子。还有,你们俩这样一看可真般配。”
此话一出,两人的动作滞了滞,默契地一块红了脸。
“阿澈你又来了!”阿楚将诵儿往我怀里一塞,捂脸羞涩地跑出门外。
“铘翎你快去追她。”我笑嘻嘻地朝铘翎道。
“可是师姐你一个人,裴师侄他现在还在上朝……”铘翎或许是想起了白涣前辈的话,犹豫着要不要去追阿楚。
“我没事的啦,就待在寝宫里能有什么事。你快去追她,趁机求婚!”我怂恿道。
“……”铘翎又思索了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朝门外跑去,“那我就出去一会儿,师姐你别乱走。”
“好。不用急着回来,反正裴轻云也快回来了,我有他呢。”我笑着回应他,继而看着他点点头继续跑出门外。
师弟啊,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自己的幸福,要努力去争取。
“笑什么呢。”头顶忽地吃痛,我回过神来才发现裴轻云带着一个中年妇女站定在我身旁。
“没什么。”我笑道。
“我见你胸这么小,估摸着也没有奶水,诵儿就先交给奶妈吧。”裴轻云非常欠揍地从我手中接走诵儿,交到那个中年妇女身上,继而朝她道:“先带着皇子退下,朕与皇后独处一会儿。”
“是。”妇女抱着诵儿应声而退。
“说谁胸小呢!”我朝裴轻云猛扑而去,气鼓鼓地揪住他的衣领。
“谁生气我说谁。”他笑得很欠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