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澈犀利的双眸,猛然扫到隐藏在灰烬里的淡淡金光,他箭步上前,埋在废墟堆里的金箔螺纹锦盒虽然蒙了灰,却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
淳于澈利索地用长袖将锦盒上的灰烬掸去,这盒子蹊跷精致,用金丝织就难怪这样大的火都不曾被烧坏,那里面装着的物件更是要比这盒子珍奇百倍。
“难道是……”淳于澈的心里猛然有了答案,将那盒子打开,虽然是白日,那盒子里依然泛起了柔和的白光,证实了他的揣测。
“王爷,千手观音,进奉淑贵妃娘娘的千手观音。”淳于澈的语调急促,分明含了些欣喜与宽慰。
裴岩璋将那金丝螺纹锦盒接过来,里面的千手观音像栩栩如生,上好的羊脂玉价值连城。
“有了它,我们就好与父皇交代,尽管没有灭掉青莲盟,也算是捣毁了他们的立足之地。这尊千手观音,定然是他们仓皇逃窜,只顾保命,将这宝物遗留在这里。”
裴岩璋手指肚触摸着温滑的观音像表面,却又丝丝酸楚地低声接着道:“其实母后也是很信奉菩萨的。”
淑贵妃自从入宫,圣眷优渥,皇后虽然贵为中宫,在皇上心中的分量却是比不得淑贵妃的。
淳于澈看出裴岩璋的些许失落,聪明地转移话题道:“王爷,大火昨晚开始绵延,烧到青莲山山顶是需要时间的,在这段时间里,青莲盟的人是可以将千手观音转移走的。可是这尊观音像却完好无损的摆在显眼的位置,这明显是青莲盟在与朝廷示弱,我们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有道理,赶回去复命重要,回去吩咐军中将士,安抚好伤兵,明早启程回去复命。”
裴岩璋倏然将盒子扣上,吩咐道。
中军大帐,琼山将洛妧熙绝食不肯用膳的消息告知淳于澈,如果大火真的将白若瑶烧成灰烬,他或许会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她。
淳于澈亲自端了餐盘来到偏角的大帐,洛妧熙琉璃般美丽的双眸被水光洗得透亮,外面烧焦的味道时不时地飘进来,她有了最坏的预料,最坏的打算,也有了最坏的心理准备,说不定娘亲与萧腾已经凶多吉少了。
他看到她端着餐盘走进来,心里猛然一震,在她的记忆力,他只是给淳于老夫人送过夜宵。
然而这种情势,即便他端的是山珍海味,飞禽珍馐,她也没有半点胃口。
洛妧熙木然空洞的目光看着他步步走近,将那托盘轻放在她身边的石桌上,他看着她伤痛欲绝又困顿无助的样子,只觉得一阵痛意袭上心头。
他修长的指尖看似无意地敲打着桌边,冷冷泠泠的声音听不出任何韵律,“想知道你娘亲是死是活,先把饭吃了。”
洛妧熙浑身震了震,他的话不容置喙,像是在命令她。
她木然的眼神转向他,两个人之间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有短暂的失神与怔愣,她像是猛然醒悟过来,迅速地捧起面前的米饭,埋着头拼命地往嘴里送,没有动碟子里的菜,只是狠狠扒着碗里的饭,来不及咀嚼就下咽。
淳于澈脸色更加沉郁,只觉得心尖生疼,为什么他所有的为她,所有的关切都变成桎梏与伤害。
她无助到极点,不得不服从的样子,落在他的眼里,生生地刺痛了他敏感的神经,让他的心在瞬间破碎的不成样子。
“白若瑶没事,青莲盟的人全部都逃脱了。”他干涩的喉咙滚了滚,极低极哑的声音在她的头顶瞟着,他不愿意看到她这样吃饭的模样,起身离开了刚才的座位。
洛妧熙的筷子顿在半空,努力将嘴里的米饭咽下去,手里的碗缓缓放在石桌上。
她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蹙了蹙好看的柳眉,心存疑惑地道:“大火连天,火势自下而上,他们如何能逃脱?”
淳于澈转过身,挑了挑眉,阴冷的声音道:“青莲盟诡计多端,早就做好了防备,青莲山有两处暗道,直接通到山下,大火还没有窜上去,他们就逃走了。”
洛妧熙捂着胸口退后了两步,畅然地舒了口气,讷讷得自言自语道:“娘亲没事就好,幸好没事。”
她努力平息着自己纷乱的心绪,终于回过神来面对自己的处境,“少将军已经将我在这里困了三日,现下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什么时候我能离开这里。”
淳于澈掀了掀俊眸,明显不悦的口气道:“青莲盟的人已经成了朝廷的通缉犯,你若是离开本将军也会是通缉犯。以前我放你走,是想让你们母女团聚,现在想来你还是留在淳于府比较好。”
“淳于府?”洛妧熙有些吃惊地道,她是被逐出淳于府,差点沉到洛水淹死的人,还能找出什么缘由回去。
淳于澈仿佛看出了她的犹豫,淡淡地道:“奶奶许久没有见你,心里十分挂念,奶奶虽老却并不糊涂,当初沉洛水要不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以为你真的能活到现在吗?”
提及淳于老夫人,洛妧熙的鼻尖忍不住泛起酸意,离开了淳于府那么多时日,她也确实是想念老夫人的,眼下短时间内,她也不可能找到青莲盟众人的下落,她又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看她仍然有些犹豫不决,淳于澈接着道:“前些时日奶奶病重,睡梦中还将红冉唤成你的名字,可见奶奶对你是真的挂心,你回到淳于府是客不是仆,也不会有人阻止你找寻你的娘亲。”
洛妧熙只觉得胸口泛起暖意,眼前的人似乎变得与往昔不同,尽管脸依然冷酷、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生硬,却让她觉察出浓浓的关切。
或许所有的一切都是借口,他,只是不想她再度陷入困顿。
淳于澈回到中军大帐,他用胳臂撑着头,时不时捏着眉心。
琼山走到淳于澈的近前,“事情已经解决了,少将军也不用再左右为难,应该是不用愁了。”
“琼山。”他低沉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却感觉喊着些极其复杂的东西。
“我总觉得裴岩凌力荐皇上让安王前来,是别有目的之举。”
淳于澈拧着眉头道。
“他当然是别有意图,皇后与淑贵妃不合,安王与靖王争夺太子之位,靖王是想通过青莲盟的事情,让皇上看清楚安王的能力不如他。却没想到少将军想到了火攻之策,不但找回了千手观音,还将青莲盟烧的落荒而逃。”
琼山说得神采飞扬,一副不吐不快的样子。
淳于澈的眉毛蹙成“川”字,更加局促不安地道:“我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好像有什么事是我们不知道的。”
淳于澈将洛妧熙藏在军中之事,除了琼山与几个心腹,并没有其他人知晓。
靖王府,筱雨来到裴岩凌的书房,脸上的神情紧张焦灼,“王爷,王爷不好了……”
裴岩凌正在练字,潇洒的狂草,书写着天下的“天”字,见到筱雨慌慌张,他并没有应声,而是将最后一笔专心地写好,才将那狼毫笔放在砚台上。
“你跟我这么多时日,怎么越来越不沉稳了,出了什么事值得这样大惊小怪的?”
裴岩凌没有好气地瞥了筱雨一眼,重新坐回到红木椅子上。
“王爷,安王将千手观音找回来了,说是明日就启程回来。还有青莲山……”
筱雨有些说不下去,他知道裴岩凌还是很在意洛妧熙的。
“青莲山怎么了,就算是他们收拾了青莲盟,也会因为洛妧熙鹬蚌相争,只要妧熙的心思在本王这,本王就等着渔翁得利好了。”
裴岩凌嘴角翘起,勾出寡淡的弧度,仿佛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安王与淳于澈火烧了青莲山,洛姑娘……生死未卜……”
筱雨终于将这句话说了出来,裴岩凌只觉得眼前突然黑了下来,他狠命拍着桌子,力度之大几欲将那桌子劈成两半。
“你说什么……他们将青莲山烧了,那……青莲盟的人……都被……”
裴岩凌双眸猩红,将刚刚写好的字,连同桌子上的砚台全部打落在地下。
“淳于澈不是很爱她吗?他不是为了她连死都不怕吗?怎么会忍心烧死她?”
裴岩凌觉得全身血液上涌,不知何时起洛妧熙在他的心中竟然有了这么重要的位置,像是嵌在心间的一根刺,难以清除。
“王爷,或许淳于澈是做不了安王的主,安王为了跟皇上邀功,自然是要速战速决,也是淳于澈所不能左右的。”
筱雨的话不无道理。
“一步走错,满盘皆输,妧熙本来就不该是棋子。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你去继续打探消息,本王就不信淳于澈会真的忍心烧死妧熙。”
男人看男人最准,先不说淳于府下毒的传闻,单凭上次淳于澈来靖王府要人,裴岩凌就看出了端倪。
翌日,淳于澈出了军帐,看到雕花楠木纯黑马车,视线霎时顿住。
安王言笑晏晏从马车后面出来,“此次之事,少将军功不可没,不过听说少将军一举两得,还抱得了美人归,这事瞒得住别人可是瞒不住本王的?”
淳于澈也不否认,大方得道:“末将失礼,这就请妧熙出来拜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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