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定主意之后,苏青在洛阳城内租了二进的院子安心住了下来,修练之余她为能真正融入世俗生活,她弄了个泥炉,每日做些夹着肉沫的饼子出去卖。
因为她用的是发过的面团,里面又裹着肉馅料,所以,做出来的饼子香软可口。虽要价贵些,但只要吃过的,无不回头再来。
有时候苏青会想:若是自已当初没有入道,靠着这么个手艺也过不会太差吧?
“苏饼叔,您的饼子又卖完了啊?”苏青正准备收摊时,却见一位少年急匆匆的跑过来,看到她已封起的泥炉,满脸的失望之色。
苏青识的他,这个少年是饼摊上的常客,也是他最先管她叫苏饼叔,结果,现在的老顾客也都这般唤她。
“这里还剩下两个呢,给你们娘俩个吃吧!”苏青笑着从烤饼炉里面取出两个热腾腾的饼子给他。
这个少年几乎每天都来,会他重病的母亲卖一个肉饼回去。
苏青知道他为养活母亲,每日里都去洛阳城外的采石场干活,每次只舍得买一个肉饼回去。
于是,她就尽量晚些出摊,不过,最近她的饼子美味之名越来越盛,两百个饼子一会儿功夫便卖完了。
看到这少年没来,她便特意为他留下两个。
“不,不,苏饼叔,我要一个就够了!”那少年将纂的湿湿的十枚铜枚放到她的泥炉上,抓起一个饼子急忙跑开了。
见状,苏青只得微笑着摇摇头:真是个自强的孩子。
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就已这般懂事,真是难能可贵。
“哎,卖饼的,快生上火给我们家少年烤几块饼子!”苏青刚推起装着泥炉的独轮小车,就是听一个十分跋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皱了下眉头,只当没听到,继续慢悠悠的往前走。
突然,身后一声响空之音传来,她抬手捏住那根甩过来的鞭子,轻轻一推,只听一声惊叫,身后连带鞭子被丢出几里之外。
“你,你,你竟敢——”“管家不见!”“难道,是遇到了高人?”……
当他们回过神时,哪里还有那卖饼子汉子的踪影?
苏青为了不惊动李家人,当日从李家出来之后,特意妆扮成年约五旬的汉子。
这样,在洛阳城也好走动,身为世俗女子出趟门就有诸多不便,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观注。
“苏饼叔,你在家吗?”苏青刚到家一会儿,便听到那少年的敲门声。
她随手一抬,院门处的阵法打开,随即高声道:“你进来吧,门没扛上。”说完,拍了下手下的面粉,往外院走去。
刚踏入前院,就看见那少年慌慌张张冲过来,满脸担心的问她:“苏饼叔,听说您把李员外家的管家给打伤了?”
苏青不置可否的看着他问:“怎么了?”
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这少看满眼恐惧的说:“那李员外家可是跟城外李府仙家有些渊源,摄于其势力,连官家都不敢轻易得罪他们呢。”
说完,见苏青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他有些焦急的说:“如今,李员外家正在到处找您呢!要不,你赶紧离开这里吧?”
苏青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放心吧,我没事儿,多谢你来通知我,这个饼子作为谢礼,你也尝尝我的手艺。”
那少年见他根本不为所动,方才想起外面有人传闻这位一出手不凡,可是也是仙家中人之类,若真是仙家之人,定然也不会怕区区李家。
想通之后,他双目晶亮的望着苏青问:“苏饼叔,您也是仙家之人吗?”
“我还算不上,不过也不怕李员外找上门的。”苏青微笑着说道。
她刚说完,只见那少年跪倒在地,从怀里摸出一个破旧的钱袋子,双手奉上:“请仙人帮我母亲看看,她到底是怎么了,这些钱是我这些攒下来的——”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他家中原本也小有余财,一家四口倒也合乐,自从兄长失踪之后,父亲又遭逢意外而亡,母亲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日整日的坐在床上,不言不动。
一开始还能识得他,到后来连他都认不得了,白日都在昏睡发愣,一到晚上就到处乱撞,每次都弄的头弄血流。
原本家里的积蓄也都被给母亲瞧病花光了,最后,医馆里的大夫说:她母亲这病除非寻个仙家人,方能看出些门道。
苏青一把扶起他道:“你回去带她来见我吧!这些钱你自已拿着,你们能遇到就是缘分。”
听说,仙家人都不重钱财,只爱宝物仙器,想来这些铜钱也是入不了眼吧,想到这里,他方才收回钱袋子,复又跪下结结实实给苏青磕了三个响头。
感念于他的一片孝心,苏青才没拉他起身,否则这个自强的孩子一定过意不去。
那少年刚离开,便听到外面一阵吵嚷之声:“敢伤李府之人,除非永远不要在洛阳城出现,否则,我李氏仙府定然不会轻易放过……”
苏青不由暗笑:这个李员外倒也是个人物,在他院外这般虚张声势,不过是想让自已悄悄离开,或者低调些,不要出现附近。
其中原因不过是也猜到她可能是修真界之人,不敢公然上门,更不愿在这一片堕了李府面子而已。
呵,想到倒是美!
苏青本不欲理会,不过,想到这李员外跟李其倒有些亲缘,不由有些犹豫:算了,既然体查世情,这次就依他们之愿吧。
不过,这李员外府确实有些太跋扈了,还要想法小惩一番。
但是,这处院子怕是不能再住了。
想到这里,苏青心底倒还生出一丝遗憾来,本来,她已习惯每日亲手和面,发面,剁肉沫,做饼子入烤炉出去卖饼子的平淡而充实的生活。
没想到却是因为一个恶奴而终结。
苏青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收拾这个李员外府一番。
“苏饼叔,我带我娘来了!”门外响起那少年谨慎的声音,苏青轻轻抬了抬手:“进来吧。”
眼前的妇人,准确来说是少妇远生的十分秀美,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动人韵味,根本不像是长期精神折磨的病人。
更像是一直娇养在空谷的幽蓝。
“见过仙师!”那少妇深施一礼,语气急切的看着苏青问:“仙人,求您帮忙寻回我的大儿吧。”
这妇人看着年岁不过三旬,而那少年足有十五岁,难道还有——
就在他疑虑之时,只听那少年说:“仙师,我大哥仍是与我一胞而生,他长极肖我母亲,所以,只有掉到大哥时,母亲才会清醒片刻。”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她此时看上去就像一位失子的母亲,满眼期望的看着她,未有一丝异样。
“夫人,请伸出手来,让我为你把下脉。”苏青冲微微一笑道。
谁知,这妇人突然神色大变,双手成爪扑向他大叫:“你这个恶魔,还我儿子,快还我儿子!”
苏青眉头一皱,轻轻按住她的右手手腕道,指着那个神色紧张,眼神中隐着一丝失落之意的少年说:“你看清楚了,你儿子在这里!”
“儿子,我儿子在哪?”那妇人状若疯狂,双目充血,一直在原地打转,到处寻莫口中的‘儿子。’
苏青手上用稍稍用力,按住那妇人,盯着她的眼睛问:“你有几个儿子?”
那妇人眼神涣散的说:“我儿子不见了,离开我很久了。”
她女加重声音问:“你到底有几个儿子?”
“两,两个,他们是双生子,我最钟爱的如朗却不见了!”那妇人突然号啕大哭:“都怪我啊,一心想着为他好——”
说到这里,她嘎然而至,开始撕打起自已来:“我的如朗啊,托梦给我说他被妖魔吃了啊!都怪我啊。”
听了她的话,苏青已经明白她的症结所再:她内心已经认为大儿子已亡,而且是自已的某个行为导致他身亡。
所以,她才会在自闭在悔恨的世界里,不愿清醒过来。
“我不知道你因何这般自责,但是,现在要告诉你的是,夫人,你身边还有一个儿子,他每天去采石场干最累的活,用赚来的钱,为得是给买一个肉沫饼子。”苏青指着已泪流满面的少年道:“当初,他为救你花光积蓄,如今稚嫩的双肩膀扛起你母子二人的生活,连一块肉饼都不舍的多买,你怎么都看不到吗?”
她的一番话终于让那妇人的目光落在二儿子身上。
这个从小被她忽略,默默跟在大儿子之后的二子,似乎从来没有让她操过心。
当年因为她产下双生子之后,身体不好,只能喂养一个孩子,所以,老二是请了奶娘来养的,直至长到三岁才遣了去。
大儿子不但是她一手带大,且与自已生的极为相似,所以,更得看重。
“意儿,娘亏欠你太多了!”那妇人离散的双目终于聚焦到小儿子身上:“这么多年来,为娘一直偏心你大哥。”
“娘,你能清醒过来就好,我不怪您。”少年激动的上前扶住那夫人道。
苏青见这妇人的癔症被治好,不由会心一笑:从摸到她的脉开始,便悄然输入一丝灵力进入其经脉,慢慢冲开她的心窍。
而后,又以言语相激,慢慢开解于她。
虽未真正解开她的心结,但神志至于清明了。
其实,有些追悔莫及之事,让它埋在心底深处也罢,没必要挖出来再受一次锥之痛。
“多谢仙人求母之恩!”这少年又要跪下,却被苏青拦住:“不用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
送这对母子离开之后,苏青默默收拾了东西,准备另寻去处,待她看到那个自已亲手所制的泥炉之时,又改了主意:决定就是在院子里住着。
第二天当她再次出现在原来摆摊的地方时,却发现那里已被人围了起来,堆了一摊的粪水。
原来,这就是李家的招数啊!
不过,她刚一出摊,就被慕名而来买肉沫饼的人给围住了。
与往日是不同的是,每个顾客都是放下钱,迅速拿了饼子就走了,不样以往跟跟她闲聊几句。
不过,神色间都是对她昨日义举的赞赏之意。
突然间,苏青有些自嘲:看来她真的入戏太深,真当自是世俗人了,竟然会想着避开一个世俗恶霸。
“哟,你还敢在这里买饼啊?看来真不把李家放在眼里啊!”一个戏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青继续推着泥炉往前走,根本不理会他。
谁知,那人又绕到她跟前,认真打一眼道:“我怎么就看不出你有一点仙气呢?”
“你要不要试试?”苏青淡然一笑,那人立刻飞出几丈远,重重率了个狗啃泥。
他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渍自语道:“这能力足够收拾李家的了。”
自从那个挑事儿的人出现之后,苏青就未再卖出去一个饼,她慢慢的推着泥土行走在不同的巷子,却未见一个人近前。
呵,看来这李家势力倒真是不小啊。
更可气的是刚才那个公子哥,一句话让她失了所有客源。
她一个做饼的跟李家作对,那么买饼的那些顾客不也是成了支持她对抗李家之人?
看着剩下的几十个精心制作的肉沫饼,苏青轻轻拿起一个掰开,慢慢吃了起来,当日落西山之时,她推着独轮车往回走。
“苏饼叔!您还有多少饼子?”墙角的阴影里突然窜出一个青年人,他拿了一包铜钱塞给她:“这是五百钱,你给拾五十个肉饼吧!”
苏青眉头一挑,将钱推给他:“你家吃得了那么多?不用担心我——”
“嘿嘿,这些是我替街坊们买的,你快把饼子给我吧。”那青年向四周张望一眼:“我也是趁着天黑才出来的。”
望着街口处的一群领了饼子一哄而散的孩子们,苏青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原来,这些人是以这么简单而相对安全的行动来支持着她。
自此之后,苏青每日里仍然推着泥炉在附近几条毛街转悠,但却只有一个人来光明正大的买肉沫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