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合虚,日月之所出。
丹若此刻就站在自家领地的合虚山上看日出,周身淡淡仙气护体,避免被日光灼伤。那一轮红日离她是那样近,正缓缓往上升起,遮住了她头顶的半片苍穹。
合虚山乃是日月升起的地方,离太阳升起的最近的那头是无尽的荒芜与灼热,隐隐的还有火光,那是没有人能靠近的地方。
所以丹若此时只是站在离那片荒芜较近之处,红衣墨发映衬着日出的红光,但周身却没有半点暖意。
懒懒地打了一个哈欠,失眠这事真令人不快,昨日就被娘亲一大早拖了起来,却不想到了晚间又失眠了。丹若想着闲来无事,估摸着天快亮了,便顶了一双熊猫眼出来合虚山顶看日出,待到过些时候便去找明景辞质问。
当明景辞寻到丹若时,那日头正升到了丹若头顶,灼灼气浪在周围翻滚,她在她的护体仙气中墨发纷飞,红衣如她头顶的那轮红日般红艳。
“昔年在常阳山看日出时,它总是隔得远远的,远到了天的另一边,如今才领略到了近在眼前的日出,甚是壮美。”明景辞见了这番景象后,由衷地感叹。
丹若依旧静立在前,默不作声,她倒没想到明景辞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你这是……在同我生气?”明景辞的声音近了些,在耳边想起,丹若不用转头看就能想到,他此刻一定是那抹戏谑的笑容挂在嘴角。
“不敢,我就是想问问你为何要这样做。”丹若的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半点情绪。
身边的人笑了一笑,随即说道:“我那天并没有亲口表示我想要推了这门亲事,不是么?而且你不是说传闻我有那龙阳之好么,若是和你成亲,还会有人嚼舌头么?”
丹若淡淡地“哦”了一声,以她对他的了解,这多半又是那戏耍的话语,因此她应了一声之后便继续沉默。
若是换做以往,她定会对他大大讥讽一番,来个以牙还牙争锋相对,可如今她却没那心情。
然而身旁的人却依然笑着说道:“而你也可以省去了你娘亲给你相亲的麻烦,从此也不会有人对你逼婚。”
“你明知,我们不可能。”丹若依旧是淡淡地说道。
“为何不可能?”明景辞挑眉。
“我并不是供你戏耍的玩具,明少主若要寻找乐子,那么请不要找到我身上,若要寻找姻缘,那更不要扯上我。”丹若看着那一轮渐渐远去的圆日说道。
“戏耍?你竟认为是在戏耍?”明景辞的声音有些急切,随即叹了一声道:“也怪不得你,是我不好。可……为何不试一试?”
丹若转身,疑惑地看着他,问道:“试一试和一个整天戏耍你的人在一起?你当我脑袋出了问题?”
明景辞顿了一顿,笑道:“这么说我倒真希望你脑袋出了问题,也不知你这小脑袋里在想什么,我对你……你真不知?”最后一句说得极为不自然。
丹若眨了眨眼,没听明白,他这意思……“你对我是什么?”她追问道。
“我若不是对你……又怎会来提亲?”明景辞说完,以手抵唇咳了一声。
丹若呆了呆,他这是在同她表明心迹?“可我并没有同意要嫁与你。”丹若皱了皱眉道。
“试一试如何?反正婚期尚早,若你仍不愿意,我便是想尽办法也会解除婚约。”明景辞语气中竟是难得的诚恳。
丹若那沉寂了四万年的狐心动了一动,往昔仰慕明景辞时的模样又悠悠涌上心头。
那时她年幼,见了他那般惊才绝艳,心里很是仰慕,可她却隐藏得很好,直到一颗少女心被他伤了之后,才渐渐地淡了下去,以至于到了如今的淡然处之。或许那仰慕也谈不上喜欢,或许也只是年幼一时被冲昏了头脑,但总是她年幼时苦涩又微甜的回忆。
如今他竟对她说出这些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这四万年间丹若都没有对任何人心动过,乃是因为有了一个明景辞。她娘亲安排给她相亲的那些青年才俊,虽也不凡,但怎么也比不过明景辞。
她就在想,若是她找夫婿,怎么地也要有明景辞那般强吧,一定不能比自己差。然而世事难料,谁又会想到明景辞会站在这里同她说那样的话呢?
“丹若?”明景辞看丹若凝眉不语,轻唤了一声。
他第一次这么唤她。这一声便让丹若的那颗狐心颤了一颤:“我……”才张口便不知要说什么了。
明景辞嘴角又浮起了那抹戏谑的笑:“你不说话,那我便当你是同意了。”
丹若一噎:“这便是你追求我的态度?”
明景辞顿了顿,笑道:“是的。”
“诚意呢?”丹若咬牙。
“诚意嘛……”明景辞突然笑得意味深长,从袖中摸出一个事物,丹若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又红又大的石榴。“这个,算是当年赔给你的石榴。”
丹若皱着眉头看着他。
“方才过来之时去你的那片榴园里摘的。”明景辞又接着道。
丹若一脸嫌弃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明少主你可真有诚意,用我的东西来送我。”
明景辞把石榴塞在丹若手中,随即又笑道:“不同你闹了,我要送你的,乃是这个。”说着又从袖中摸出一件事物,乃是一根若榴花簪,簪杆竟是花枝的模样,以纯金雕成,每一片花瓣皆栩栩如生,其上又镶以红色的玛瑙珠子,金簪红珠,及衬丹若那一身红衣。
丹若呆了一呆,伸手接过,簪杆入手圆滑,不似新做出来之物,倒像是有些年头。她随手往松散的发髻上一插,那花枝便没入了发间,只余金色若榴花盛开在墨发之上。
明景辞好笑地看着她松散的发髻和歪斜的发簪,随手取下若榴花簪,又勾起几缕墨发绾了绾,才正正地插入那根若榴花簪。金红色的发簪配上丹若那一袭红衣,宛如一朵盛放的若榴花,艳丽无比。
在明景辞为丹若取簪绾发间,他离她及近,仿佛能感到他的气息轻轻拂在她脸上,似是有些痒,又有些舒适,总之那是丹若前所未有的感觉,弄得她有些昏昏然,睡意便涌了上来。她这才想起她昨夜失眠之事。
于是心里的那些不快丹若也暂且放下,她又恢复了以前那个慵懒恣意,好吃懒做的少女。所以明景辞给她绾好了发后,她便昏昏然打了一个哈欠,说道:“有些困了呢。”
明景辞嘴角抽了抽,不过马上又浮起了那抹戏谑的笑,拿过她手中的石榴说道:“我送你的石榴你还没吃呢,我剥给你吧。”说着便剥开了石榴。
丹若白了他一眼,抬手间在脚下变出一方草地,舒舒服服地躺下,叹了口气说道:“嗯……幕天席地,我最喜欢了。你没事便走吧,不要妨碍我睡觉。”
明景辞在她身旁坐下,往她口中塞了一些石榴,丹若也不避嫌,张口就吃,才一嚼下……
“呸……你摘的是什么石榴,这么酸!”丹若的睡意被石榴酸得醒了一半,怒瞪着明景辞。
明景辞无辜地道:“这是在你的榴园摘的啊,我未曾尝过,哪知其味。”
丹若瞪着她,牙痒痒地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我。”说完又勾起一抹得意的笑继续说道:“当心这亲我不结了!”
明景辞咳了一声道:“你睡,我不打扰你便是。”
丹若听了这话很是惊奇,历来戏耍他的明景辞竟也有吃瘪的时候,想到这里她便有些开心,有些得意,翻了一个身,想着以后如何利用这一点来让他乖乖听话,想着想着便又来了睡意,于是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若是你让我有什么不满,我便与你一刀两断,退婚折簪而去。”最后飘出一句似是梦呓的话,让明景辞有些好笑。
丹若在午间醒来时,发现竟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她伸了伸懒腰,动了动手脚,想着准是明景辞把她弄回来的,所以说他还是不太了解她。她最喜欢的就是变成原身在太阳底下睡觉,晒一晒自己的皮毛。
不过话说回来,明景辞的原身是个什么样的,她还真没见过。唔……哪天她得让他变来看看,丹若坐在床上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