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果然母妃的死并不单纯……”叶西辞目光深沉却越加的内敛了,一切的恨意都深深地埋在了心底,从他的神情之中看不出分毫,只能感受到他的震惊。
他早该想到了。那一日与方笑语谈过之后,在他去早州国之前,他其实就已经想到了很多很多。
从前他以为母妃的死是因为后院里肮脏的争斗。所以他恨李素青害死了他的母妃,恨安王对母妃的死不闻不问甚至听之任之。
可现在,母妃的一块玉佩牵扯出了这么多的黑暗内幕,他若是再相信母妃的死是因为那劳什子的争风吃醋,那就是他的脑子出了问题了。
“若然母妃之死当真与大周朝的阴谋有关,那么,李素青就更不干净了。”叶西辞冷笑。
大周朝连皇宫里都能渗透进爪牙,就更别说是一个小小的安王府了。甚至于就连他那个当年出使过早州国,回京之后便与周贵妃走的很近的那个好父王都未必是干净的。
叶西辞将手紧握成拳,任由指甲按压着掌心发出微微疼痛的感觉,这让他看似癫狂之中实则更加冷静。
“你可千万别沉不住气露出了马脚。若然安王爷在此事中也不干不净,你的处境只会更加尴尬。”方笑语怕叶西辞乱来。这无关信不信任,只关乎于最亲近的亲人被人害死,真的能沉住气的又有几人?于是她继续说道:“无论在此事中安王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咱们首要做的就是要将你自己先摘出去。从此刻开始。你便不是简政殇的外孙了,你是周相的外孙。你的母妃是一个可怜的受害者,你得替她讨回公道。”
“只要坐实了此事。周相会对我更加愧疚。他越是对我愧疚,就会对叶书成和周贵妃更加痛恨。只要让他相信母妃是他的孩子,只是被调了包,那么,叶书成的登基大梦就已经破灭了一半。”叶西辞笑着说出了这样的话,之前那满眼的暗恨之意已经再也看不见了。
他有些相信了方笑语的推断,开始觉得他的母妃并不是简家的孩子。就算是那又如何?他自小与这个外祖父外祖母的感情就疏离。连见都只见过那么三四次,且这两人对他的存在并不怎么热情。就算他们真的是自己的亲外祖父母,可是为了母妃能大仇得报。为了能将大周的阴谋粉碎,那么他们是也不是了。
从今后,他就是周相的外孙了。是真正流落在外被鱼目所混淆了的珍珠。对比简政殇而言,周相的身份实在是显赫的太多了。
他要利用此事。彻底将太子捧上帝位。进而粉碎了叶书成想坐上龙椅的美梦。
未来,其实还长着呢。
“叶西辞。”方笑语动了动唇角,轻轻叫了一声,那目光中却含了些心疼。她本能的感觉到了在安王妃之死的背后或许还藏着一些她现在所不知道的黑暗,否则,叶西辞不该是这样的表情。
说不上是激动,亦或是癫狂。
尽管他已经努力的隐藏住了他的感情,神情之中一片坦然。可那之前不经意流露出的那一丝疯狂,却深深的印在了方笑语的心中。荡起一片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
叶西辞抬头看着方笑语,重新挂起温柔的笑意。
这让方笑语原本想问的话尽数咽进了肚子里。她勉强的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以李素青的身份,她本不该能拥有忘忧这种毒药。那是早州国宫廷里的秘药,自从被改进之后,随那逃妃早已消失了踪影。能用此物来毒害安王妃,李素青还做不到。除非……”
“除非她的幕后另有其人。”叶西辞看向方笑语,替方笑语将话给接了下去。
方笑语深吸一口气,似是下了什么决定般,突然看着叶西辞的眼睛,道:“叶西辞,待我爹伤好些,你来镇远将军府找我爹提亲吧。”
“好。”叶西辞毫不犹豫的回道,可话刚出口,却似乎刚刚缓过劲儿来,突然睁大了双眼,一脸惊愕的看着方笑语,仿佛是在看一个濒临绝种的濒危之物,而后突然就有些结结巴巴的指着方笑语道:“你……你说什么……?你愿嫁我了……?我……那个……呃……”
叶西辞只觉脑中一片混乱。
他是喜欢方笑语的。自从第一次那特殊的相见之后,他的脑海中总是挥之不去这个女人的身影。
她明明还很小,看起来却像是个小大人。出身将军之家,擅长舞刀弄枪本是常事,他也做好了对方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的准备。可是从心柔那里得来的消息,这个女子当真是特殊不已。不仅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武功高绝不说,就是琴棋书画诗酒花也样样不输于其他世家女子。
她就像是个谜,越是深入,便越让人意犹未尽。
而他,最喜欢她独立、自主,从不会像寻常女子那般遇事便哭哭啼啼。虽然与这样的女子在一起会少了男子保护女子的满足感与虚荣感,可是对于他这样麻烦缠身的人来说,当真是太需要这样的女子在他身边了。
难得的对自己有用,而他又确实是喜欢,故而那之后他惦记人家许久了,要不是方大将军每次见到他都是不温不火的,后来甚至还莫名其妙的瞪他,他大概早就去提亲了。
可是想到方将军或许是因为对他不满意,贸然提亲可能反倒了绝了求娶之路。再加之方笑语是个特别有主见有思想的姑娘,就算是方大将军这个亲爹,恐怕也休想左右她的决定,他想,或许先攻略了这个人的心,才是能得到她的最好方法。
所以。一向不善表达的他,连‘喜欢你’这等对他来说稍显肉麻的话他都捏着鼻子说了,那是真的下了好大的决心。与他平日里作风全然不同的态度。可是他感觉的到,方笑语似乎并没有那样非他不可的喜欢他。
他也并不觉太失望。他深知自己的情况,一身的烂摊子,外加克妻的传言。与他在一起,可能随时会有被暗杀的危险,为了维持他克妻的传言,李侧妃已经杀了他两任的未婚妻。否则他这样的相貌、家世,还有与太子的关系,如何会已然十九了。却还连个家室都没有?
他有定要求娶到方笑语的决心,可是却并无完全的把握。上一次,当方笑语表现出对他并无恶感的时候,他虽未表现出来。可天知道他心中有多么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意。
可是。他从未想过方笑语会这样云淡风轻的说出要他去提亲的话,似乎只要她愿意,即便是方大将军也绝不会阻止更阻止不了的模样。
是在可怜他吗?所以为了尊严,要拒绝这样的施舍。然后他要做个样子给方笑语看看,他会凭自己的本事来打动她的芳心,让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自己?
去他的为了尊严!不过是自怜自艾罢了。
能现在娶回去的心爱之人偏要因为那可怜的自尊而放弃?
坚信有朝一日凭自己的本事要对方心甘情愿臣服自己?这是何等的荒谬!莫非不知这世上有个词语叫做节外生枝?待到你真的有能力获取对方芳心的时候,人家或许早就已经嫁人了。
大承的女子,十一二岁的年华定了婚事的不在少数。只待过了十五及笄之后,便是十里红妆往家中抬了。
再过上两三年。娃娃满地爬的都见怪不怪了,哪有那么些时日来给你证明廉价尊严的机会?
送上门的妻子不要白不要,先娶回家戳了印子占据了名分才是真的。至于情感之事,大可慢慢培养。
他喜欢她,极力想要娶她回去做他的世子妃。而她也不讨厌他,虽未必会像他喜欢她那样的喜欢自己,可只要自己对她好,将自己所有能给的全都双手捧给她,他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她总有一日会为此而心软而感动。
所以,尽管刚刚的结巴连他自己都觉得都觉得羞得慌,可心中那强烈的喜悦足以抵挡任何的尴尬。
“怎么?你不愿意?”方笑语眉一挑,面无表情的说道:“不是你说的要娶我过门?连银票这样的聘礼我都收下一半了,你还想出尔反尔?”
叶西辞干笑几声,感叹于这姑娘的豪迈。他心想着那箱子银票只是给你的零用,可不是什么聘礼,谁会拿银票当做聘礼如此庸俗?如此想着,他的表情便凝固在此处,也忘了回话,于是让方笑语的脸色更加沉了起来。
方笑语一脸的死鱼眼,摆着张‘你等着,早晚让你生无可恋’的臭脸阴阳怪气道:“不愿意就算了,银票概不退还,权当抵了本姑娘的精神损失。你们这些男人也是,前脚口口声声为了娶你付出一切,后脚立时变卦,还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装受害者。本姑娘这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女子,差你一个夫君不成?京城里英俊的男人多的是,待本姑娘挑出一个来气死你!”
方笑语心中暗爽。她当然看得出来叶西辞之前结结巴巴的显然是没想到自己会答应的如此痛快罢了,且认真来说,这算是她先求的婚?
如今的女子都自恃矜持,就算喜欢一个人喜欢的上天入地,那也得装作巧笑倩兮,顶多言语里提醒提醒对方罢了。
大承的历史之中,先开口‘逼婚’的女子并非是她独一份,但是除了那个看上探花郎的石将军之女外,她是第二个。
“你想的倒好。你既已向本世子提亲,本世子自然要准备好嫁妆跟你走了。”叶西辞被方笑语的话逗的哭笑不得,最终笑道:“本世子也是英俊潇洒的偏偏佳公子,年少多金,相貌英俊,家世不凡,武功高强,姑娘与本世子结成连理,正可谓天造地设的一对佳人。”
方笑语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好似认命一般叹道:“论相貌……嗯,是比叶书成那个丑八怪好看的多。合格了。论家世……好吧,不用晨昏定省,还可以在安王府里耀武扬威,我喜欢,你合格了。论武功……你打不过我,这一点很不错。合格了。论财力……呀,我就喜欢你这么慷慨大方的人,你合格了。本姑娘允许你嫁我!”
方笑语语不惊人死不休。叶西辞一下子没兜住,笑的前仰后合,连伤口都笑崩了。只是喜悦来得太快,他根本感觉不到伤口的痛感,只笑的眼泪都在眼里打转道:“你说如何就如何。”
方笑语欣慰的点头。就喜欢听话的土豪。她在心里默默的笑着,看叶西辞的目光越加温和。
叶秋端了药汁刚要敲门的一瞬间,就听到了方笑语那句豪迈的“本姑娘允许你嫁我”,险些没将这药汁洒在鞋上。好在大风大浪也经历了不少了,基本的镇定还是有的。于是他刚准备再敲门,而后叶西辞一句“你说如何就如何”又将他那颗脆弱的小心脏刺激的一跳一跳的。
他知道自家主子喜欢人方姑娘,他们也挺喜欢方姑娘这性子的,不柔弱,不造作,该是一就是一,该是二就是二,爽利。他们也早就将这方姑娘当做未来主母来看待了。叶蝉那傻子还经常将‘未来主母’几个字挂在嘴边,惹来人方姑娘不少白眼。
但是,这是不是太快了?
要说主子都十九了,早就该娶妻了,方姑娘也十五了,也该嫁人了。
本来这郎有情妾有意的,一拍即合皆大欢喜,挺好的。可是怎么他就去煎个药的工夫,一回来,这男女都逆转了呢?
难道主子要当镇远将军府的入赘女婿?
其实吧,就安王府那破地方,主子要真去了镇远将军府生活,指不定会更滋润不少。可是主子好歹也是皇家之人好吧?皇上是绝不可能放主子去入赘别家的。这是堕了皇室威严之事。
叶秋端着那碗因为抖来抖去撒了不少在脚上的药汁,放弃了思考这么有难度的问题。
方笑语那武功,叶秋的出现如何能瞒住她的感知,于是对着叶西辞笑道:“看来外头有人被咱们给吓着了。你这个当主子的就负责为他解惑吧。我要去一趟妙音庵,就先走一步了。”
“你去妙音庵做什么?”叶西辞疑惑。
“去给我爹找个媳妇去。”方笑语开了门,对着叶秋人畜无害的一笑,而后错身离开。
此时叶西辞一脸的茫然,默默自语道:“去庵堂找媳妇儿?难道我那未来的岳父喜欢老尼姑?”
叶秋又一次的放弃了思考人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