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笑语挽着叶西辞的胳膊一路来到房门前,这才将手放开。
进入屋内,李素青已经一脸生无可恋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她的身后站着叶西乾。
叶诗兰紧随而后,很好的掩饰了方才的愤怒,带着一脸笑容,乖巧的也站到了李素青的身后。
安王端坐在主位,另一边苏红绸。可以看出,她的脸色虽还有些苍白,可是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剩下的只需再静养些时日,补补身子,倒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这也是拜安王特别疼爱她所致,将她接回府后,找了宫里最好的太医,兼京城里最有名的几个大夫一起来为她诊治调养,各种补品不要钱一般的往府里买,这可是让此刻还管着安王府财政的李素青没少摔盘子掀碗的,也因此,安王府近来的钱财都有些吃紧。
安王由着苏红绸大补,金银毫不吝啬。可是不管家不知管家的苦。这安王府这么大,修缮府院,添置各种物件,各位主子的新衣、头面、布匹、例钱等等,再加上这一府的丫鬟奴才,个个都需要口粮,个个都需要花销,安王又是个不怎么学无术的,朝堂上虽也兼着职位,但却不过是个闲差,没什么实权,更没有什么油水可捞。
靠着那微薄的俸禄,要养活这一大家子也不是易事。好在平日里皇上多有赏赐,所以才能支撑。
再加之李素青掌管财政多年,怎可能一点也不贪婪?虽然安王府里就她一个有位份的女人。可到底男人的心能在一个女人身上停留多久她一点也不敢保证,为了将来做些打算也是很有必要的,所以时不时的进些银子到自己的库里都是家常便饭。
安王不管这些。李素青就更是肆无忌惮。
自从叶西辞那日险些被刺杀被方笑语所救之后,皇帝心里心如明镜,自然也是龙颜大怒,狠狠的训斥了安王一番不说,自那之后就再也没有赐下金银财帛给王府,这也是皇帝在对安王无声的警告。
所以府里的日子就更加艰难了些。
如今安王在苏红绸身上一掷千金,倒霉的可不就是李素青?
本来男人被抢了。独一无二的地位被抢了就已经很不爽利,如今还得在钱财上也多费心思,还是为了自己的情敌。可想而知她心中该有多憋屈。
方笑语与叶西辞进了屋后,一屋子的人除了苏红绸面带微笑之外,就没有一个人给他俩一个好脸色的。
好在方笑语和叶西辞早就想到,倒也没什么好失望的。
安王铁着一张脸。看着方笑语的目光何其的不善。他因为顾着苏红绸的性命不能反对方笑语嫁来安王府。可是他身为父王,难道见了两个小辈还得卖着笑讨好不成?
安王的冷哼声在这空旷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的清晰,那一脸的嫌弃倒是让李素青心情好了些。
都是敌人,谁吃瘪了她都开心。
方笑语却脸色不变,依然挂着清丽的笑容,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在意长辈对她的不喜,笑道:“给父王请安。”说着也只是微微躬了躬身,却并未行大礼。
“哼!倒是不小的架子。这敬茶之日,来的比长辈都要迟。还得叫我这个老头子坐在这里等你,你镇远将军府倒是好家教。”安王的嫌弃之色更甚,方笑语的嬉皮笑脸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对他的无视与嘲讽。
知道你是老头子你就快点死啊!
方笑语心里头默默的想着,心说老而不死是为贼,你要现在就伸腿瞪眼了,我昨夜里就是不睡也出去给你买口棺材将你葬了!
“是儿媳的错,与西辞贪睡了些,叫父王好等,儿媳给父王陪个不是,父王大人有大量,当不会与几个晚辈计较才是。”方笑语这歉道的十分认真,连脸上愧疚的神色都逼真无比,反倒是叫安王心里生出了几分不安。
安王方才明明就是故意的。他早听闻这镇远将军府的嫡小姐是个心性高的,谁的面子都不给的,脾气也不是太好的。连书成那样的皇子她都说羞辱就羞辱,甚至还是当着皇兄的面儿,一点也不顾及皇家颜面。今日他若激一激她,叫她耍了小姐脾气,对他这个长辈不敬,先将她那不孝的名声给传了出去,以后再收拾她岂非简单得多?
大承以孝为先,既已嫁了过来,他这个父王就是她的长辈,与她自己的父母一样的大如天。若非是如此,以叶西辞对他的恨意,若非是碍于孝道这一说,又岂会拿他毫无办法。
可是没想到这方笑语倒是个可软可硬可曲可伸的,面对他的冷言冷语,不仅没有半分要顶撞的趋势,竟还主动的道了歉,要是他再得理不饶人,反倒成了他故意刁难儿媳妇了。
可叫安王真的服个软他又万般不愿,只觉得这脸面在小辈面前丢尽了,还是被一个女子,自己的儿媳妇说的卡了壳,这要传出去,他就更没脸了。
方笑语看着安王这要骂也不是,要放过也不是的神色,心说叶西辞说的可真是不假,这位安王爷啊,有用的东西一样也没学成,倒是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
多大的事儿啊。这时候只要说上一句‘看在你们刚刚成亲,难免腻在一起,以后注意些’,拿捏着长辈的口气就足够了,偏还把他为难的,好像是谁要要他的命似的。
这时候安王将目光投向了李素青,希望她说上几句圆圆气氛,给他个台阶子下,可是李素青似是还没消气一般,竟是头一撇,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自顾自的坐着端起了茶杯,悠闲的喝起了茶。
李素青这个举动将安王给气的不轻。就连她身后的叶西乾和叶诗兰都急的直跺脚。
这是多好的机会!若是说得好了,与父王和解就是毫无悬念之事了,毕竟从前有情。且又相陪的这么多年,虽有那苏红绸突然插足进来,可若论远近亲疏,刚认得没几日的人,如何能与与之相守二十几年的人来的亲来的热!
可母亲怎就这么糊涂!那苏红绸人都抬进来了,再去计较这些又有何用?当务之急难道不是要重新抓回父王的心,将这安王府真正的女主人之位坐实了再说吗?就算她不为了她自己。也该为她和哥哥着想才是。难道母亲就非得跟父王为了一个民女置一辈子的气不成!
当真是糊涂!
叶西乾和叶诗兰第一次真的对李素青这个母亲产生了失望之情与切切实实的不满。
可方笑语却若有所思。
李素青的‘蠢’实在是太奇怪了。若只是一个如此不识大体不顾大局的蠢女人,她如何能真正的斗赢了简安?
可她如今这副模样,难道真的只是为了跟安王置气不成?
李素青假意看不懂安王的脸色。这却给了苏红绸好机会。她看了安王一眼,又看了看正‘一脸愧疚’的方笑语,笑着对安王道:“王爷莫要生气,这世子娶亲乃是大喜。大喜之日气坏了身子可不是叫世子与世子妃心中不安?”
说着。苏红绸露出纯净到几乎不见杂质的笑容,继续道:“世子与世子妃乃是新婚,郎情妾意,两心相悦,洞房花烛之夜有着说不完的话也是有的。只是起的迟了些,可世子妃也已诚心认错,王爷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不要与世子和世子妃计较了。叫她们往后注意些便是。何苦因些小事而坏了父子间的情分?”
苏红绸这苦口婆心的语气倒是叫安王舒心不少,心道红绸虽是民女出身。家世不好,可却胜在人温柔善良善解人意。如今跟素青一比,高下立判。
安王心中有些烦躁。素青从前也是这般温善的,他也就是喜欢她的温善。可是从何时开始,她竟变的如此不可理喻,且一发而不能收拾?
苏红绸的及时插话,叫安王觉得不再那样尴尬,于是假意咳了两声,沉着声道:“既是苏侧妃替你们说话,本王就看在她的份上,不与你计较这些。就算你们贪睡,也切莫忘记,大承以孝道治国,一切当谨言慎行,切莫乱了规矩。”
“是,儿媳记住了。世子也记住了。”方笑语甜甜的应下,像极了一个听话的好孩子,可谁又知她心中却冷笑至极,心说你安王也配论及规矩?宠妾灭妻是什么规矩?虎毒食子又是什么规矩?不止是大承,就是整个世界的规矩都被你乱了个遍,现在竟还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跟她妄言规矩?
正好,她方笑语的规矩就是谁惹了她她就加倍惹回去,谁害了她她就十倍害回去!谁敢动她一根头发,她就敢剁他一根手指,谁敢砍她一条手臂,她就敢削谁一颗脑袋!
讲规矩?往后有的是规矩可以跟你讲。只要你别嫌烦!
方笑语面上依旧是一副受教的表情,从那张美丽的脸上,你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杀机与恶意。若是第一次见她,定然会从这表情中误认为她是个好欺负的包子。
只可惜,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看脸辨人,是会吃大亏的。
“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既已知错,足见你还不是无可救药。既如此,你敬茶吧。”安王端着架子,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能训斥的方笑语服服帖帖的是一件特别有成就感的事情,竟让他心情也无端端的好了不少,刚刚被李素青给气的的一肚子火气也都消的差不多了。
只有叶西辞,一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安王那副小人得志的恶心面孔,也不知是该冷笑,还是该苦涩。
这就是他的父王啊。他怎么就是他的父王呢?
身为王爷,却一丁点皇家人该有的威严都没有,反倒是处处透着市井小民还是那种贱到极致的市井小民的俗气!
他的父王被人轻视了,侮辱了,他作为儿子的本该愤怒,可是此刻他却一点愤怒之心都生不起。
再看向他,他就像是个在看一个陌生人,那所谓的血缘,那所谓的骨血至亲,都像是一个个**裸的笑话。
而最可笑的是,这个笑话却叫他觉得一点也不好笑。
叶西辞冷着脸接过下人倒出来的茶,脸上既不是不开心的冰冷,也看不出任何高兴之意,仿佛是一块没有感情的木头,敬茶,也不过像是走个过场而已。
叶西辞将茶杯递了过去,安王接过,喝了一口,而后将茶撤了下去。叶西辞挪了一步站在旁边。
然后便轮到了方笑语。方笑语一脸近乎虔诚的将茶递到安王的面前,安王的双手触碰到茶杯,等着方笑语放手,他却也瞬间的松了手,眼见着那茶就要洒出来泼了一身,方笑语冷笑,眼疾手快的一挥手,安王顿时觉着眼前有一股巨大的气流吹过,竟然在无风的屋子中将他的衣裳和头发都吹得飞起,几乎睁不开眼。而更加令人惊奇的是,那原本要洒出来的茶水竟然在这股突然而来的气息下全部回到了茶杯之中,而后茶杯重新落入了方笑语之手。
“父王,请用茶。”方笑语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似乎刚刚的事只不过是个幻觉,根本从未发生过一般,叫安王有一瞬间的恍惚。
“父王,请用茶。”方笑语将茶杯又递的靠前了一些,重复着和方才一样的话。
安王的思绪被这一声打断,一脸复杂的看着面前这个看起来柔弱娇小,实则性子刚强如铁的女子。
覆水重收。
世人都说覆水难收,可他偏偏亲眼见到了这个已是他儿媳妇的女子在他面前上演了一番覆水重收的奇景。
他刻意放开手,放开手前还刻意将那茶杯往前头拨了拨,若是洒了出来,实则上只会洒了方笑语一身。
可是从抬着的手到衣裳间如此短的距离,对方竟然反应的如此迅速,且那内力雄厚的程度叫人心惊。
他这个在眼前者感受的最为透彻。那一瞬间那股如风刀一般的‘气’,竟然将他的发髻都吹的乱了些。
而这,恐怕还只是对方随意出手而已。
早就有传言方笑语武功高绝,如今看来,并非空穴来风。那方剑璋,果然隐藏的够深。能将女儿都训练成如此模样,他自己又该有多可怕?
一瞬间,安王原本那些置气的心思全都压了下来。
小打小闹不会对对方造成什么影响,只会激怒对方而已。
这样级别的敌人。要么就不害,要害,就得一击毙命。
而显然,他此刻并没有能让对方一击毙命的本事。
这次安王稳稳的接过茶杯,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