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来益州半年多的时间，他的办公室没几个县区领导来过，仅有的一人是徐向东，让陈青云感到很奇怪。按说他是主管干部的副书记，益州市的科级干部升处级，非他签字不可。难道益州的县区领导，都不想进步了？

这次常委会后第三天，闯上门来的、电话预约的县区领导，猛然间全来了，这些人好像都是昨天刚睡醒，爬起来就急切地要拜访陈青云。

这里面肯定有故事，但故事的内容如何，现在还不知晓。

怎样揭开这个谜团，陈青云抓瞎了。

与徐鸿章通电话之前，陈青云刚送走于来。于来找陈青云，是推荐他的小舅子毕小山给陈青云当秘书。毕小山能顺利从纪委出来，全靠陈青云的安排。陈青云将江平安排到审计局，刚开始的时候，于来认为根本就是闲棋，没料到直接起了大作用。

在于来找陈青云之前，市人大主任、政协主席都来过，目的与于来相同。陈青云哭笑不得，几天前他自己都不受待见，转眼间他秘书也成了香饽饽。

但陈青云已经有了秘书人选，只好婉言谢绝这几位。至于他心中的秘书人选是否能用，陈青云想亲自考察。

陈青云毕竟还是年轻人，童心未泯，他想听点真实的情况，动了微服考察的心思。这次来丰收镇，陈青云没有带杨川，再次向小扣子借了台金凤车，与王菲两人抱着休闲的心态绕道大江边，先到丰收镇政府机关。

“哎，我说你俩，找谁呢？”守门的老人看到机关大院进来一辆小车，车里下来两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急忙跑上前去，哈着腰说：“书记与镇长都不在，改天再来吧。”

陈青云满不在意地说：“没事，我就到办公室看看。”那个大肚皮不在，陈青云正好找其他人聊聊呢。

陈青云到丰收镇考察何清波，是对秘书的重视。他在益州已经站稳了脚跟，可不想因为用秘书不当，产生不利影响。

老人摇着头说：“留下一两个看家的，其他人都回去了。如果要办事，真得过几天再来。”

“我不办事，只找人。”陈青云干脆拉着老人说：“镇政府有位叫何清波的小伙子，老伯认识吗？”

“我看你比他大不了几天，张口闭口叫人家小伙子，过了吧。”老人哂笑道：“清波不错，有学问、懂礼貌，可惜受了夹板气，被撵到阳坑村，已经有一年多了。”

陈青云好奇地说：“就算是驻村干部，在机关也得安排工作呀，他没犯错误吧。”

老人看看四下没人，拉着陈青云与王菲到传达室，泡上两杯老木叶绿茶，叹息道：“清波刚来的时候，书记不待见他，将他分到农科站。镇长见他灵泛，经常将他带在身边。你别可小看他，镇上的食品厂眼看就要倒闭，被他救活了。”

王菲好奇地说：“清波不学食品加工呀？他怎么弄的。”

“看来你们对他真熟悉，清波学的是电脑，听说还是高才生呢，了不起的学校出来的，可惜咱镇小，用不上。”

看到陈青云轻轻摇头，老人拍拍脑门说：“对不起，跑题了。清波不学食品加工，但他有能耐，找来业务，也请来了高人指点，食品厂很快就火了。”

王菲更奇怪了，轻声说：“应该是立功了呀，为什么还受领导歧视呢？”

老人气愤地说：“大肚皮看清波有能耐，怕他与镇长走得太近，于是将清波调到综合办，还任命为副主任，想拉拢他。”

陈青云笑道：“书记重视，好事呀。”

“大肚皮不是东西，专门弄假材料糊弄上级领导。”老人神秘地说：“清波只在综合办干了半年，因为与大肚皮发生争执，镇长在旁边帮清波说话，结果清波被大肚皮调到阳坑，不让他回镇政府机关。”

王菲气愤地说：“什么事情值得领导大动肝火？”

老人恨恨地说：“清波这孩子人好，就是脾气倔。书记让他用假数据写汇报材料，清波死活不干。镇长帮他，实际上是帮了倒忙。两个领导不和，镇长帮助清波，大肚皮就认为清波有二心，弄不倒镇长，将怒火全撒在清波头上。”

陈青云听了老人絮絮叨叨的讲述，对何清波有了大致的印象，对自己的判断有了信心，准备直接去见何清波，听听他的想法。当他正准备起身的时候，院子里又进来一辆小车，从窗户看去，只见一个大胖子从车上下来，站在院子里大声叫唤：“人呢，都死哪去了？”

办公楼上响起急促的、清脆的高跟鞋与楼面接触的声音，一个娇艳的少妇从二楼跟下来，娇柔地笑道：“书记，你可回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呢。”

“大肚皮回来了，镇政府又有热闹看了。”老人哂笑道：“有人会高兴，老百姓可就失望了。”

“又回来了，老伯，你话中有话呀。”陈青云奇怪地说：“此人不是镇上的党委书记吗？难道他经常不在家？”

老人不屑地说：“县纪委做事虎头蛇尾，几天前大肚皮被县纪委双+规，镇上不少人放鞭炮呢，今天又出现在镇政府，你说大家会不会失望。”

大肚皮得意的声音传来：“有人巴不得老子进班房，老子偏又回来了。快将所有的机关干部叫回来，今天晚上就在食堂大摆宴席，为老子去去晦气。你别去，叫镇长，偏让他去。”

那个娇柔的声音软软地说：“书记，镇长进城了，刚走没多久，估计回不来。”

“哼，肯定去了难酒店了，老子中午才在那边花了十万，他去了也没用。”大肚皮不屑地说：“想坐我的位置，省省吧。去了也好，让他滚出丰收镇。”

陈青云不屑于与大肚皮见面，正准备与王菲向老人告辞，听到了难酒店的名称，奇怪地说：“老伯，了难酒店，好难听的名字，是镇上的吗？”

老人神秘地笑道：“听你说话就知道是外地人，了难酒店在益北，名气可不小。这家酒店真正的名字叫和天下酒店，听说犯了事的事、想当官的人，只要在这个酒店请次客，包你如愿，大家才叫它了难酒店。”

还有这种事，陈青云兴趣大增，兴奋地说：“老伯，谢谢你，有空的时候再来看你。”

陈青云与王菲刚走到金凤车边，正在院子里意气风发地转圈的大肚皮看到两人，喝问他们身后的老人：“这是什么人，你怎么随意放外人进来？”

老人献媚地笑道：“书记回来了，大伙都盼着你呢。他们来找清波，我让他们去阳坑。”

“好俊的小妹子，是清波的姐姐吧？”大肚皮绕着王菲转了两圈，淫笑道：“大老远的不容易，别去阳坑了，一会陪我喝两杯，晚上咱们再聊聊清波，明天我就让清波回机关，官复原职，你看如何？”

既然不准备公开身份，出发之前，陈青云理成小平头，戴了一幅宽边平光眼镜。大肚皮初见陈青云，觉得有点眼熟，但很快被王菲的绝世风姿吸引了眼球，没有认出陈青云。

“无聊。”王菲轻声说了一句，拉开车门进了金凤车。陈青云稍稍放出气息，随后说：“你要去晦气，摆酒席不如多做点实事，别尽玩虚的。”

猛然间，大肚皮只觉得一股泰山压ding的气势朝自己扑来，当年见官威十足的殷闲大书记，也没有这种感觉。没等他回过神来，这股气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再想找刚才的美女时，金凤车已经开到大门口。

看着金凤车开出镇政府，转眼不见踪影，大肚皮朝车后啐了一口，大声说：“哪来的小王八羔子，竟敢教训你爷爷。”

大肚皮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两人耳朵里，王菲生气地说：“青云，你是管干部的书记，这种人可不能放过。”

陈青云轻声说：“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这种人不值得你生气，有人会收拾他。”

经过三叉路口的时候，陈青云顺着大路往前开，王菲惊讶地说：“青云，不去阳坑和飞云寨了吗？”

“了难酒店，好奇怪地地方，引起我的兴趣了。”陈青云玩味地说：“先办大事，回头我们再去飞云寨。”

来到县城外的那座险峻的大山，王菲兴奋地大叫：“快停车，对，就是这个地方，我在这里进+入先天的。”

站在悬崖边，陈青云指着脚下的大石头笑道说：“这里是小菲进+入先天之地，今后将成为风景名胜的。”

王菲得意地说：“那当然，咱们还要成神仙呢。哎，有香。”

大石头上，真的有几柱香的香头，陈青云回头，看到身后的山坳，惊讶地说：“山上盖了间小房子，以前有吗？”

王菲摇摇头说：“没注意，好像是新盖的。”

陈青云高兴地说：“有人把你当仙女了，你可得为益北人多办点好事，别辜负那几柱香。”

王菲扭头盯着山坳上的小庙，好像缕缕香烟还在空中飘荡，欣喜之色爬上脸颊。陈青云看到王菲娇艳的容颜，忍不住抱着她，轻轻地印在她的红唇上。

多了这个插曲，陈青云与王菲格外高兴。进+入城区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他们进城后稍做打听，顺利地找到和天下酒店。

规模不大的酒店，门厅与四周的樟树上全挂满了彩灯，显得富丽堂皇，与益北县其他酒店的格局迥然不同。

酒店门前，竟然停满了各种小车，徐鸿章与卫斌已经等候在酒店门口。

“大哥、公子。”徐鸿章与卫斌看到金凤车，抢先过去开门。卫斌抱歉地说：“公子，酒店已经没包厢了，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吧？”

“卫斌，你已经进+入官场了，咱们的称呼该改改。”陈青云笑道：“让别人听到，还以为你在拍马屁呢。地方别换了，坐大厅也行呀。”

卫斌淡淡地说：“公子，我注意点就是，你与小姐对沙紫和我的造就，岂是别人所能理解。”

徐鸿章凑过来说：“大哥，罗总马上就到，我们先进去吧。”

四人刚在靠窗的圆桌坐下，耳边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