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云钻进了牛角尖而不自知，却被始终关注他的胡景捕捉到了。

“陈司长，你不将去向告诉大家，莫不是就地提升，马上要当副部长了吧？”

哪壶不开偏提哪一壶，胡景的话，等于在陈青云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陈青云正郁闷着，闻言大怒。正要发作，抬头看到满脸阴笑的胡景，将到了嘴边的话，强行咽了下去。

虎落平阳被犬欺，陈青云历来瞧不起胡景，此时被胡景奚落，他自重身份，又发作不得，兴趣更加索然。

锦绣前程与其它菜肴很快上来，大家的兴趣马上转到菜肴上，惊叹声不绝于耳，自称是美食家的陈青云，此刻连汤玉精心制作的新菜也吊不起他的味口，这顿饭吃得味同嚼蜡。大家这才注意到陈青云的情绪，草草地喝了几口醴泉原浆，很快散席。

曲终人散，陈青云带着郁闷的心情回到家中，意外地发现，有两个客人在等候自己。

“青云，满脸的苦大仇深，谁惹你了。”尹真与陈青云说话历来随意，此时也不例外。

陈青云差点眼泪流出来：“卸磨杀驴，不跳楼就不错了。”

尹真笑道：“从一楼跳到二楼吧，还卸磨杀驴呢。扫雷行动，你可风光了，可人家贺定，又吃挂落了。”

“贺定怎么啦？”难怪刚才的酒席上，陈青云感觉到，贺岁与他之间，总有那么一丝别扭的感觉。

姚琼笑道：“塔尼铁矿转让，是贺定一手促成的。高层拿他祭旗，直接免去他的职务。刚当上几个月的副主任，现在什么职务也没有，成了官场中最大的笑话。”

尹真接着说：“如果你要跳楼，贺定该怎么办呢？贺家不打压风头出尽的你，心里能平衡吗？”

说到贺定的事，陈青云的心里，宽慰不少。可他不敢说出实情：贺定不跳楼，那是他得了实惠。悉市的酒店，价值数亿呢，贺定的副主任位置，能值这么多钱？

“放心吧，想不通也是一时的，你们先等着，我做饭去了。”陈青云虽然没全放下，心里也是畅快不少。

人不患穷，而患不均。陈青云没有达到蜕凡前，世俗界的想法，永远摆脱不了。听说了贺定的事，陈青云不平的心思，真的找到那么一丝平衡。

回到机关，陈青云才真正感受到人情的冷暖。当他进+入办公室，花米与姚瑶两人，马上搬来大堆的文件；姜英也随后赶过来细细地向他汇报近段的工作。

其他的人，淡然了很多。不少处长看到陈青云回到办公室，相继过来，基本上都是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就走了；杨伟也来了，却只好简单地问个好，工作的事情，一件也不谈，摆明了等新领导。

易彩莲与马经纬、机电司长的到来，让陈青云开心不少。几个人不再谈论工作，好奇地打听陈青云的培训情况。培训的内容，虽然不是机密，但陈青云不想张扬，回避了这个话题，说些不咸不淡的话。

机电司长以为陈青云有意端着，不知道陈青云已经到了蜕凡的关键时刻，心境非常不稳定。机电司长心中不爽，坐了一会便告辞而去。

易彩莲、马经纬等人走后，陈青云马上去找周伟宏与龚正、庞忠诚等人，可这些人都不在家，转了一圈，悻悻地回到办公室。

陈青云还要等几天才能交接，中午照常来到大餐厅。除了江丹一如既往地等候着他，以前殷勤地向他打招呼的同事，全都装成不认识。

以前每次回到办公室，总有一大堆事等着自己处理。可这次，想做点事也无从着手，陈青云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司里的处长们就算没将陈青云当回事了，看着陈青云仍然礼节性地打个招呼。可其他的年轻人就不同了，直接将陈青云当成空气。

最典型的是唐志，陈青云要去一趟国土部，可唐志不在。花米打电话给他，唐志理直气壮地告诉花米，他在修车，估计没有几天，车子弄不好。

还要几天？唐志肯定在想，先弄好车，等着新的司长上任呢。

陈青云不想与唐志较劲，干脆出门打车，来到大门外，来商务部第一天遇到的年轻人，拉长声音地喊道：“陈司长，你要出门呀。哎，我有车，要不借你。”

陈青云真想一拳揍过去：狗眼看人低，小小的信+访员，也敢在自己面前得瑟。

人倒霉的时候，凉水也塞牙。陈青云也是赌气，外贸司里有多少车，随便开一台就行。他平常出门，不用车的时候很多，这次姜英等人也没在意。来到大街，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才遇到一辆空的士。

“还不如步行呢。”上车之后，陈青云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被的士司机听到，他立马停车：“你现在还可以下去。”

“下去就下去。”陈青云不再坐车，步行来到国土部。

以往出来办事，一般都是办公室先与对方联系，约好见面的时间与地点，然后带着不少随员，拉开架式，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方在相互吹捧、或宴请之中，就把事情办好了。

今天来到国土部，陈青云只不过是临时起意。既然要离开商务部了，他想看看，自己的办事能力，究竟如何。

好不容易进+入国土部机关，他来到资源司。这里有全国所有的资源情况，当然也包括石油与天然气方面。

马上要去哈国了，华夏与哈国之间，十来年就为石油与天然气的问题，展开合作的谈判，现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候。陈青云要当有心人，必须先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在资源司办公室，陈青云向负责人打听司长的办公室所在，负责人瞟了瞟陈青云，皱着眉头说：“谁叫你来的。”

办公室的负责人，肯定将陈青云当成资源司的家属、未出校门的大学生。

“我叫陈青云，商务部的外贸司长，今天特来拜会资源司司长，请你向司长通报一声。”

“司长没空，改日再来吧。”负责人只差没说，想混进司长办公室，你还嫩了点。

陈青云早料到这步，伸手掏出工作证，递给负责人。负责人看着证件不像有假，慢慢地站起来：“请坐，给他泡茶。”

负责人出去了，好半天才过来：“司长有客，你等会吧。”

这一等，两个小时过去了，资源司长一点动静也没有。陈青云是练气之士，养气之功，是修练的基础，等多长时间，对陈青云来说，没什么关系。尽管现在的心境不稳，但基础的功夫，陈青云并没有落下。

负责人看到陈青云气定神闲，不发脾气，也不催促，不禁佩服地说：“请吧，司长应该有空了。”

资源司长见到陈青云，将他请到沙发上，语气傲慢地说：“外贸司，与我们素无往来，也没有业务上的瓜葛，陈司长前来，不会是专程来看我吧。”

“了解点情况。”陈青云将想法告诉资源司长。

资源司长愣住了：“你是以单位名义，还是个人需要。”

陈青云陪着笑脸：“我马上要去哈国使馆任职，想先了解一些情况，算是个人需要吧。”

“对不起，资源司的资料，很多是不对外的，请回吧。”司长马上站起来：“等你到了哈国使馆，再以使馆名义，给我们部里或司里，来个公函，我们再慢慢谈。”

“我真的很需要，不能看在同为国家效力的份上，给个方便吗？”陈青云的姿态，难得如此放下。其实他的心绪，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

“对不起，我可以请你吃饭、喝酒，资料的事，咱们还是公事公办吧。”司长将办公室负责人叫来：“安排晚饭，资源司不能怠慢客人，你们陪陈司长先去酒店。”

陈青云没有发作，只是内心有点茫然：“谢谢，喝酒就不必了，我还会来的。”

“我可是真心的，陈司长既然来了，相请不如偶遇呢。”资源司长前踞后恭，更是令陈青云不解。

陈青云没有回醴泉小区，而是直接来到机场。以前他也迷茫过，王菲经常提醒他，有莫少炎这样的智者在身边，可向莫老爷子请教。陈青云思念着王菲，终于想到了莫少炎。

莫少炎看到神情落寞的陈青云，知道他遇到难题了，拉着他来到湖边小亭，摆好功夫茶具，静静地等陈青云说话。

陈青云的脑海里，一团浆糊，不知从何说起。这几天遇到的事情，说是人走茶凉，可他还没走呢；说是人情冷漠，可他与资源司长，也没有往来呀；说是权势使然，那个出租车司机，能明白他是什么人？

莫少炎睿智的目光，仿佛能看透陈青云的五脏六腑，脸含微笑、言语柔和：“青云，不必刻意清理思路，想到什么，你就说什么。”

陈青云的心情，受到莫少炎的感染，不再思考这些事情的原由，干脆将今天发生的事，详细说给莫少炎听。

莫少炎静静地听完，没有给陈青云分析，也没有劝说，只是拉着陈青云，来到书房。

书房里，正中是一幅陈青云自己写的横幅：“境由心造”。

陈青云怔怔地站在书房，良久，突然脑海里一片清明。扭头看去，莫少炎不知何时已经出门而去。陈青云没有再找莫少炎，而是缓缓来到湖边，踏波而行，来到湖心小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