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二姐……”黑、白二蝶看着紫蝶的身体渐渐的透明，使劲的敲着琉璃罩，却无济于事。

紫蝶在里面什么都听不到，她疲惫的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因此她根本不知道外面有两个生灵正为她伤心欲绝，哭的歇斯底里。

在与世界告别之际，紫蝶满脑子想的都是朱子，也根本没有想到黑、白二蝶她们。

生灵有时候就是这样，时常可悲的认为自己赤条条的来到这个世界，还应赤条条的离去。

纷繁、复杂而又到处是灾难、困苦、挫折的红尘俗世里，尤其是生离死别之际，生灵间生起的相互依存之感是多么的强烈。

就像万年的树根，不是挥一下斧头就可以斩断的。

紫蝶认为朱子死了，自己在世上再没有牵挂，可她忘记了，她还被蝶谷里的姐妹牵挂着。

“我死后会和朱子去一个地方吗？我们会不会在天堂相见呢？”

在生命的弥留之际，沉溺于幻想中的紫蝶，看到自己变作一条美人鱼，四周浮起无数的泡沫，向着接近光的地方游去。

“好温暖啊。”紫蝶用力的挤出最后一个微笑，将其赠给她来过一遭的尘世，赠给她用生命浇灌过的牡丹花园。

“啪”明日空嘴角挂着笑意，落子的气势如同在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将军，自信的迎接着胜利的到来。

蓝蝶挥汗如雨，憋在胸口的气闷的她喘不过气来。她不停的用手擦去额头的汗珠，竟慌慌张张的打翻了装有棋子的盒子。

“哈哈——”明日空长笑一声，眼中射出狠戾的光道：“没想到我一向看好的蓝蝶，今夜会被我杀的片甲不留。”

蓝蝶恐惧的跪在地上，说道：“公子棋道天下无敌，奴婢不知天高地厚，竟与公子对弈，万分惭愧。”

“惭愧？”明日空不满的看着蓝蝶道：“你一向雍容华贵，沉着冷静，是我**出的最为得意的侍婢，今夜你的表现可是令我大失所望啊。”

“奴婢知错了，还请公子责罚。”蓝蝶主动请罪道。

“你以为我不敢罚你吗？”明日空冷笑道：“你不过是我的一个侍婢而已。”

黄、绿二蝶正在外面焦急的等候，看到蓝蝶慌乱的打翻棋子，又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均是一怔。

她们又看明日空，他全身上下散发着迫人的杀气，哪里还是她们平日熟知的优雅的贵公子。

“黄蝶、绿蝶，你们打算在外面站多久？”原来明日空早发现了她们。

她们忐忑的走进棋亭，一齐跪在了蓝蝶身后。

这时黑、白二蝶也哭丧着脸赶到棋亭，随在她们之后跪了下去。

蓝蝶怕明日空一生气全将她们关进琉璃罩里，急忙祈求道：“公子，黄、绿、黑、白四蝶只是路过，她们一点错都没有，求公子先放她们回去吧。”

“难道我让她们无缘无故的跪在我面前，是我的错了？”明日空冷笑着反问。

蓝蝶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忙解释道：“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话也说不下去了。

明日空冷冷的扫了她们一眼，最后视线又落回到蓝蝶的身上道：“你说她们没有错，那你错在哪里了？”

“蓝蝶今日心事重重，没有专心与公子对弈，令公子大失所望，这是其一；蓝蝶不小心打翻棋盒，搅乱棋局，扫了公子兴致，这是其二；蓝蝶说错话，误会了公子，惹怒了公子，这是其三。这一切全是奴婢的错，请公子责罚奴婢吧。”

蓝蝶将所有的错都拦在自己身上，绿蝶开口想要为她分辨几句，她摇头示意绿蝶不要多嘴。

黄蝶知道明日空今天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她心里气他的无情，什么话也不说，静等发落。

黑、白二蝶生性胆小，凡事有几位姐姐罩着，此时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棋亭里一时静的只有五人的呼吸声，明日空冷哼一声，才问道：“你说你心事重重，到底所为何事啊？”

“是紫蝶的事。”蓝蝶终于说出了憋在心里的事，道：“紫蝶私自出谷，又私自带男人入谷，违背了蝶谷规矩，应治大不敬之罪。但求公子看在她多年操劳蝶谷的份上，饶了她这一回吧。”

“大姐，已经来不及了，二姐她……她已经没了。”黑蝶哭着说道。

“什么？”蓝、黄、绿三蝶均是一惊，泪不由得划出了眼眶。

黑、白二蝶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了出来。

明日空心里也是一酸，转身背对着她们，看着皎洁的月色，没有人知道他是否在流泪。

“你们下去吧，记住以后好好的待在蝶谷，哪里也别去。”明日空声音低沉的嘱咐道。

“是，公子。”蓝蝶劝住几位妹妹，带着她们一起离开了。

在蓝蝶她们走到小路上的一个拐角的时候，蓝蝶回头，棋亭里灯笼的光不甚明亮，映的明日空的影子更加的孤单了。

在紫蝶消失的刹那，蝶仪殿里发出了一声“嘣”的破碎之音，一下子将恶梦中的妖姬给吵醒了。

她急忙看向香炉，上面那只紫色的蝴蝶浮雕已经碎成无数块，发着紫色的微光静静的躺在地上，像是在诉说着死亡前的遗语。

妖姬呆呆的看了半晌，空洞的大殿里，那盏水晶香炉再也不完美了。

她从榻上下来，失魂落魄的走向碎片。

她蹲下身子，手指刚一碰到碎片，就被扎破，流出了鲜红的血。

“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尘封的记忆终于觉醒了。空，你这么恨我，我是不是也要恨你，才对得起你的惦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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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星正与小狼静默而坐，脑中突然冒出星星点点，汇成明日空的脸。

“好疼。”韩星没来由的心刺痛了一下，整个后背火辣辣的疼，尤其是正与心相对的地方，犹如烙铁在上面灼烧一般。

“好疼。”韩星咬紧牙关，不让自己看起来有何异样，以免小狼担心。

这时明日空邪魅一笑，她的印象在脑海里消失了，耳边却留下一个若有似无的回音：吾乃天下之宰，从吾者天下共享，逆吾者生死不如。

尔后像念经一样，有个声音不停的在她心中回荡：蓝灵珠、蓝灵珠……

“空——是你给我下的诅咒吗？”韩星在心里默问着，后背越来越痛，她额头起了一层的汗珠。

“星，你怎么了？”小狼见她脸色发白，虚汗直流，双拳紧握，极力忍着什么。

韩星想说一句没事，但隐忍已用尽她所有力气，她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诫自己：“没事，忍忍就过去了，没事……”

“星，你是不是病了？”小狼担心的问道。

韩星想说一句：“傻瓜，妖怪怎么会生病？”但现在她痛的说不出来。

“星……”

“没……没事了。”韩星气若游丝的说道：“小……小狼，你……你别动……动我，我……我闭……闭目养神一……一下就好。”

韩星勉强把这句话说完，小狼再不敢烦她，在一旁焦急的守候，足足一个时辰，她的脸色才稍稍好转。

“星，我从没见你闭眼睡过，你睡一下吧，我来守夜，这样对你身体有好处。”小狼关切的从虚空中掏出披风，为她披上。

“我已经两年没睡觉了，怎么睡得着？再说我也不能睡？”韩星静静的回道。

“为什么？”

“没什么。”韩星眼底闪过一丝悲伤，道：“我身上的诅咒加重了。”

棋亭中明日空品着香茗，看着翱翔于蓝天里的吸血蝙蝠，喃喃自语道：“星，你是我的救星，还是我的克星啊？我的复仇大业里，你可是重要的一部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哼哼——”

一夜的风将所有的叶子都吹黄了，韩星脸色苍白的坐在石洞里，全身虚汗浸湿了她全部衣衫。

小狼在一旁不敢生篝火，怕加重她身上的灼痛，只得将打来的野味在外面烤熟了，再拿回来给她吃。

“星，你就让我为你输点真气，好不好？万一有用呢？”小狼心疼的看着痛的颤抖的她，道：“你不让我输，怎么知道有没有用？”

“我是残妖，你多少真气都不够，你想死啊。”韩星断然拒绝道：“别再烦我，要不你就走吧。”

“你——”小狼最恨她的固执，为什么她将所有的利弊都分得那么清？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牙都快被你咬掉了，明明疼的死去活来，却让我干坐着为你着急，至少你告诉我为什么会这样，好不好？”

小狼烦乱的说着：“你是不是害怕我会像之前的那个男人一样，害死你啊？”

“……”

“星，你够残忍。”小狼看着她。

韩星不理他，她是真痛的不想说话。其实她也不知道具体是身体的那个部位疼，因为她已经麻木了，现在她除了疼什么都感知不到。

小狼看着她紧握的拳头，手指甲掐进肉里，血都流了出来。她头触着墙壁，身体使劲的往上贴，似是要将自己镶进去一般。

他伸手拉住她，可手停在半空中又缩了回来，因为这两个月他一直听韩星骂他：流氓，别碰我……

小狼被这句话深深的伤到了，他真的一点恶意都没有，只是想扶她一下罢了。听到那句话他真有跑回百草原的冲动，不过他强忍住了。

“星，在你心中，我到底算什么？”他真的一点都搞不懂韩星到底想什么，做什么，怎么看他。

他觉得此刻的自己完全陷入了单恋的深渊里，已经回不过头来了。

“星，就当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告诉我为什么你的身体会突然疼的死去活来的。”

从来都没有一个人的爱情，像小狼一样低三下四，原来想关心一个人也这么卑微，或许这就是爱上一个残妖的悲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