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来了几个人?”缓步走在回廊中,一袭白袍加身的呼延尊者推了推眼镜问了一句。现在的他手持一把折扇,金色的缎带将长发仔细打理束在身后,颇有一种书生的气质。
“这次对方总共来了七个人,两名大使,五名阴阳师,打的旗号也是司空见惯的咒术交流。”呼延尊者身后,一个穿着打扮像是秘书一样的女人回答了他的问题。这人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一身普普通通的制服,但她瘦小的脸上那双锐利的、始终目视前方的眼睛却让她有种极为干练的感觉,“您有什么疑惑吗?”
“不要这么严肃了罗姐。”呼延尊者被身后如同玄冰一般的气息搞的有些无措。她叫罗一,虽然比呼延尊者的年龄大不了多少,但可以说是看着呼延尊者长大的。只不过小时候呼延尊者也并未想到后来两人的关系并非是姐弟,而更像是上司与下属,这让他多少有些惆怅。
更何况,自从自己当选尊者以来,罗一与自己的距离就愈发的远了起来。平日里许多长辈称赞她干练精明,做事细致,但呼延尊者却更希望眼前的人还是小时候那个会为了买冰棒而带着自己翻墙的,时刻挂着微笑而不是严肃表情的罗一。
“请不要这么叫我,您现在是尊者,要注意自己的言辞。”
“是是是,知道了罗姐。其实我是有些奇怪,按照乔仓山夫的性格,绝不会在我发出邀请之前擅自派遣使者。如果他要派遣使者,就一定会提前至少一个月告诉我的。”呼延尊者边走边说着,脑海中闪过一个有些佝偻苍老却和蔼不失威严的身影,“总而言之先去看看吧,我总是有些心神不安。”
罗一应了一声,看着呼延尊者的背影不由的沉思。呼延尊者身在帝都,地脉就自然而然的与他链接。他在这里感到不安,这绝非是是什么寻常的事情。事关重大,看来有必要让长老们出面一下了。
正这么想着两人已经来到了接待室前。
“罗姐,你在这里等着。”微微一顿调整一下呼吸,呼延尊者轻声说罢,旋即挂起微笑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共有七人,五个武士一样佩着长刀的人分别站在房间两侧,另外两个穿着法袍的人则是分立左右,面对着面在沙发上坐着。
不着痕迹的打量了一眼这七个人,呼延尊者不由的一惊。那五个人虽然看上去站的很是随意,可无论是身体的朝向还是手臂的位置都是互相呼应的,而且那五人的佩刀颜色各异,竟全都是与各自的站位的属性相配,只怕这五人并非是一般的武士,同时也还是阴阳术士。
至于剩下两人,呼延尊者倒是没有过多的在意。守备人员的强大反而显得他们两个有些黯然失色,不过阴阳塾毕竟是等级制度的组织,这两个人在其中的身份必然不低,说不定是对自己的实力有所隐藏。
“在下呼延尊者。各位使者不辞辛苦,当真是有失远迎,已经吩咐过后厨了,不介意的话过会先小酌几杯如何?”观察和思考仅仅是瞬间的事情,当呼延尊者的脚确确实实的踏在接待室中的时候,这客套话已经丢了出去,加上他带着微笑的拱手礼,当真是文雅至极,倒是有一种人畜无害良家少年的感觉。
“我们才是,呼延尊者正是日理万机,我们却不请自来前来叨扰,还望尊者勿怪。”两位阴阳师先后起身回礼,靠左的一位向前走了一步,“尊者真是意气风发一表人才,如此年纪便有了这样的成就,真是让我辈敬佩。”
呼延尊者心里轻哼了一声,心说你这中文说的还是蛮溜的嘛。虽然这么想着,他依旧是微笑如常,轻轻摇了摇手:“不敢当不敢当,无非是班门弄斧罢了。论年龄各位在驱魔师界可都是小子的前辈了,小子也是对贵国的阴阳术颇感兴趣,这次贵国既然派遣两位到来,我想必然能促进两国咒术交流,为普天之下芸芸众生造福。不知两位?”
呼延尊者一边说着一边暗自惊叹,虽然罗一只是一介女流,而且很是规矩的站在门外等会,但房间中五个武士的站位和姿态却已经悄悄发生了改变,既没有放弃对室内空间的主动权,又能兼顾到罗一的位置。
卫兵既然如此精明,只能说明眼前这两人身份必然不凡。
“说了这么久还没有报上名号,真是失敬。”靠左的阴阳师赔笑一般说着,抬手朝呼延尊者行了一礼,“在下乔仓新一,这位是我的弟弟乔仓悠二。”
“你,你好。”
“抱歉尊者,我弟弟比较内向,中文说的也不是太好。”
“无妨无妨。”点了点头,呼延尊者笑道,旋即转身抬手一个虚礼邀请两人坐下,脸上笑容不改却话锋一转,“不知两位今日不辞辛劳来我五行机关是为了何事?”
“听闻贵国掌权之人仍是寻常世俗之人?”
“正是。不知?”呼延尊者反问一句,看着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忙抬手展开了一道结界将三人围住,“倒是我疏忽了。现在尽请放心,我们的交谈外面是没有人能够听见的。”
不请自来的使者,气势不凡的护卫,谈话内容的警惕……呼延尊者的嘴角不为察觉的微微一翘,他已经猜得出来,眼前这两个带着乔仓之姓的人绝非是阴阳塾当今的院长乔仓山夫派来的。虽然呼延尊者并未曾见过他多少次,但对乔仓山夫那种内敛而刚直的性格他却极为了解。
之前两个组织但凡有要事相谈,对方都会提前一个月来信告知,并由他亲信之人携带他的亲笔信传达自己的想法。而今天这一反常态的密语,呼延尊者已经确信乔仓山夫已经遭遇了什么意外了,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能力在掌控曾经在自己手中再度发扬的阴阳塾。
难道早上的星盘占卜出的,正是他正逢大劫?这可真是件大事。
“想必您自然是知道我的祖父,乔仓山夫吧?”乔仓新一的话语打断了呼延尊者的思绪。看着呼延尊者点了点头,他继续道,“祖父早年间为阴阳塾呕心沥血,如今身体已大不如从前。那日他突然旧疾复发,我们为了找寻医生与世俗之人产生了分歧。”
笑话,以他乔仓山夫的阴阳术,自己的旧疾会突然复发?你们还为了找医生而与世俗之人产生分歧,要是那老头需要世俗人相救的话,你们阴阳塾也算是没救了。恐怕他的旧伤就是你们故意引起的,找医生只不过是一个牵强的理由罢了,人类遭遇洗劫,医生是相当稀缺的职业,这个切入点倒是不错。
只是你们究竟……
“唉,怪我们这些晚辈无能,找寻的医生虽然自称御医,可……可最后却……”乔仓新一说到这里突然目含泪光有些哽咽,当即垂下头捂着眼睛沉默不语。
乔仓悠二见状抬手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哥哥,不要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
死?
这个字让呼延尊者猛然一惊。那个曾经利用自己的智慧振兴阴阳塾的老人,曾经带领着阴阳塾与正义之盾和五行机关在中州鼎立相存的前辈,竟然已经死了?去年那老头还约过自己一起去喝茶,那时的他身体可是硬朗的很,怎么会……
“三弟,你这是什么话,祖父他是被害死的,是那个御医,是皇室的人故意派来害死祖父的!”
手指不禁一颤,呼延尊者看着眼前的两人顿时明悟。这两人一唱一和,想起此前他曾问过当今中华联邦的政权问题,旋即便改了话题聊起了乔仓山夫,本以为是他的无心之语,呼延尊者这才明白,其实这一切都只是铺垫,接下来他要说的恐怕就要把这些串联起来了。
只是……呼延尊者看着眼前的两人,顿时感觉如同是两只野兽。乔仓山夫为了三个组织之间的驱魔师做出了多少贡献,一生光明磊落,没想到最后竟然会被自己的后人暗算。当真是生死有命在天!
“也怪我年轻气盛,一时冲动,当下便杀了那御医。”乔仓新一说罢擦擦泪直起身子,有些后悔一般的叹了口气,“谁知他们皇室竟反咬我们一口,说是我们故意惹是生非。当时阴阳塾上下早已怒气难遏,等我们发现的时候,他们自发组织的队伍已经血洗了皇室。”
血洗皇室?呼延尊者的心中再度一紧,这是政变,带着血腥气息的政变!眼前这两个人绝非只是什么使者,他们绝对是这次事件的主要谋划者之一!
“也罢,我们尽心尽力为他们服务,可最后却遭到他们的背叛,这样的腐朽政权早该被取代。”稍稍一顿,乔仓新一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了许多,“但是一个国家不能没有领导者,虽然不合适,但为了大局,只好由我们阴阳塾代为掌管整个国会,暂时成立了临时政府。”
呼延尊者不由的咽了口唾沫。
现在的世界早已支离破碎,谁有实力谁统治,即便是中华联邦,那些无法监管的城镇之中只怕也是猴子称霸王。而东瀛的事情,无非是这种事情的范围大了一些罢了,没有谁会对他们发出反对声,因为帮助死人是没有什么利益可循的。
当然,眼前这两个人也绝非是傻子,他们不会只是为了跟自己说明这种事情而来。
“尊者大人……”乔仓新一的神情突然阴沉了下来,他超前轻轻俯身,悄声道:“我们准备邀请各个驱魔师组织的代表在宏川召开驱魔师大会。到时候您如果离开这帝都,您所守护的那些人中难免会有小人,您,可要小心了。”
“这不劳阁下为我担心……”这家伙,难得是想要劝我政变不成?此人野心究竟有多大,“而且宏川隶属中华联邦管辖,召开会议这种事情怎能我一个人就能定下来。”
“无妨。”乔仓新一起身摆了摆手,缓步走向大门,“我们已经向各处驱魔师组织派遣了使者,现在,恐怕就连地球那边的世界树之辈也已经接到邀请了吧?”
呼延尊者听罢陡然起身,与此同时屋内陡然寒光闪现,五个面容被符纸遮住、身着汉服的人手持长刀将乔仓新一围在中间,刀锋相互叠加就像是项链一般绕着他的脖子围了一圈。而此时,呼延尊者的身周也围着五个人,他们是原本分立房间两侧的那五个武士,而且此时自己的状态与乔仓新一并无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围在脖子四周的刀样式有些差异罢了。
“乔仓新一……你,究竟有什么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