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的正迷糊的兰倾旖是被一阵敲门声叫醒的,睁眼才发现已经到了晚上,转头一看窗外,天已黑透。
套好衣服打开门,门外来的是平日伺候她的侍女,笑吟吟道:“兰姑娘好,主子请您过去用膳。”
兰倾旖慢吞吞应了声,跟着她去了西厢。大过年的,她和许朝玄也放到了一处吃饭,这几天都是这样,她也习惯了。
西厢,院门大开。侍女们正忙着上菜。桌边已坐了许朝玄和万雅两人。兰倾旖看着,觉得万雅和许朝玄的关系颇有点耐人寻味。说是主仆吧,万雅的地位似乎太高了些,可这两人平日里的确是上下属的关系,万雅对许朝玄的谦恭敬畏绝不是装出来的。她笑了笑,匆匆一扫桌面,菜肴只上了七道,但于他们三个来说,这已足够了。她毫不客气地坐下,惊喜地发现桌上有道梅花鸳鸯鱼。筷子一伸已冲着那道菜而去。
“这道梅花鸳鸯鱼还真是不错,百吃不厌。”兰倾旖眨眼功夫已将大半条鱼干掉,赞不绝口。
“真的很好吃?”许朝玄也不和她争,半筷子都不碰梅花鸳鸯鱼,闻言淡淡笑问。
兰倾旖忙不迭点头,转眼间已将鱼吃的精光,“当然,这算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鱼了。”
许朝玄露出满意微笑,轻松道:“好吃你就多吃点……”
兰倾旖咬着鱼肉,含含糊糊应了声,想着难得这家伙今天说话这么有人情味。
“这次免费给你吃,下次你想吃我就要收你钱了,五十两银子一条。从你的诊金里面扣。”
“咳咳,你说什么?”兰倾旖险些被噎到,失声惊问。
“你没有听错,所以这次你一定要吃尽兴。”许朝玄舀了碗雪莲人参汤,一边优雅喝汤,一边道。
兰倾旖放下筷子,难以置信,“五十两银子足够一户普通人家过一年了,你一条鱼再贵步骤再复杂也没这么贵吧?你怎么不直接抢钱?”
“就是这么贵!”许朝玄淡淡道:“我不可能每次都让你白吃,毕竟我和你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兰倾旖无语了,敢情闹了半天就为了自己随口一句话?她后悔不迭,连连咋舌,“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许朝玄你够狠!”
许朝玄冷哼了声,错?她会认错?怕是暗地里一声声地骂着自己小气吧?!这丫头不好好教训一下还真忘了自己是谁了。
“真知道错了?”
兰倾旖叹了口气,突然觉得,银子这个东西,真的是太重要了。闹了这么一出,这梅花鸳鸯鱼她也不想吃了,她这么个穷鬼,吃不起啊!“是,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许朝玄点了点头,还不大满意,但也见好就收了。
兰倾旖总算松了口气,梅花鸳鸯鱼她是彻底不指望了,目光一扫,她筷子一伸,整只大肥鸡便落入了碟中,利落地给许朝玄分掉了鸡腿鸡翅,她毫不客气地将鸡身拆了个七零八落,骨头迅速剔除,骨肉分离的速度之快直让人以为这是最牛逼的猎户。
一直默不作声当雕塑的万雅终于有了点人的情绪,惊讶地看了眼兰倾旖,却被兰倾旖直接忽略。
眨眼的功夫中间的那盘蜜汁烤乳猪已经移到兰大小姐的面前,动作干脆利落,丝毫没有半点做作,看得同桌的万雅直皱眉头。
兰倾旖直接无视她的存在,她和这种规矩教条套出来的女子没有共同语言,看了影响心情。
照例将最鲜美的部分分给了许朝玄,兰倾旖毫不犹豫地拖过了碟子。
听出情形不妙,许朝玄眼明手快地伸手拿过旁边那盅百宝炖乳鸽,再晚点下手,这好东西都要被这死丫头给抢了去了。“万雅,赶紧吃,再不快点,你就得自己回去开小灶了。”
他一边说,一边撕了一只腿扔到兰倾旖碗里,给万雅也撕了一只腿,然后将剩下的整盅放到了自己的跟前,看得万雅又是一阵皱眉瞪眼的。
兰倾旖丝毫没有那般千金小姐的矜持,她也不知道矜持为何物,反正她觉得怎么吃得舒坦,那就怎么吃!而且许朝玄这货也没啥拘束的,她再装矜持那就是装逼了。
没一会儿,桌上便空出了两三个盘子,许朝玄正喝着汤,万雅低头吃着咸鸭腿,而兰倾旖正抓着手中的乳鸽腿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来几口甘甜的梨花酿,颇为享受。
这厨子手艺真不错。兰倾旖心中暗暗赞叹,琢磨着哪天有空了要好好讨教讨教,找机会偷点师。
她边想边喝,很快就将一壶梨花酿喝了个精光,许朝玄去捞酒壶时发现壶中已空,摇了摇头,吩咐侍女再取一坛来。
梨花酿酒性温醇不易醉,适合女子饮用。兰倾旖不大喜欢这种甜酒,喝了几杯就不喝了,倒是万雅很喜欢,接连喝了不少。
兰倾旖眼尾都不扫那钵雪莲人参汤,这是给病人的,她不能动。桌上的三鲜汤是她和万雅的,她也不客气,舀了一碗慢慢喝。
冬夜寒冷无比,冷风四起,冷得让人禁不住直打颤。壁炉里的柴火正燃烧得旺盛,火红的火苗不停地摇曳着,将整个偏厅烘得暖暖的。前院的灯火通明,热闹喧嚣传到这里来,只剩下隐约的声响。后院偏厅里,三人围在一张饭桌前吃饭的场景竟充满了浓浓的年节气氛。兰倾旖伸手给许朝玄倒上了酒,清淡的声音里夹着隐忍的难以察觉的感激,“难得最近热闹,怎么也不出去走走?”
许朝玄笑了笑,心知肚明她是想家了。“怎么?想看热闹?”
“我第一次来玉京,自然是想看看玉京的年节风光究竟是怎样一种热闹的。”兰倾旖坦言相告。
“等元宵节的时候带你一起去看看吧。”许朝玄淡淡道。
兰倾旖眼睛一亮,“真的?就这么说定了?”
许朝玄点头。
酒足饭饱后,兰倾旖掏出一条月白色丝巾擦嘴。万雅眼尖地认出这正是自家主子的东西,那种月白软缎不是凡品,最起码这玉京没几个人有。而且布料上什么都不绣的,也只有主子一人,反而好认。
兰倾旖胡乱擦了擦,将丝巾塞回袖子,直接无视万雅的目光。她那是什么眼神?活像被她强了似的,她大小姐哪里招惹到她了?
许朝玄放下筷子,自有侍女上来收拾桌子。三人聚在一起天南地北地闲聊,大多数时候是兰倾旖在和许朝玄说话。万雅则是许朝玄问一句她答一句,其他时候沉默不语。
温暖如春的偏厅里,气氛难得的轻松欢快。最后兰倾旖兴致勃勃地和许朝玄约定了元宵出门才回去了。
“主子。”确定兰倾旖听不见了,万雅才轻声开口,“元宵夜您实在不适合出门,万一遇到了皇……”
许朝玄抬手打断她的话,淡淡道:“我自有分寸,你不必多言。总是闷在府里也不是办法,总要出去看看的。”
万雅暗暗叹气,咽下了劝言。
“去吧,好生准备着,这几日忙得很,别闹出乱子。”许朝玄摆手,淡淡吩咐。
这夜兰倾旖很罕见地失眠了,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干脆坐起身,裹着被子听雨声,借助自然之声平定心绪,让自己保持冷静的头脑,回想着自己忽略的细节。
雨打花叶,各种声音都有细微的不同,真要认真去听,其实是很丰富的一曲小调。
她却听得心里发凉。
她相信巧合,但她也相信过多的巧合组合到一起,就不是巧合。
许朝玄和太子、霍芷晴之间的诡异关系,初一想似乎没什么,可越想越觉得坐立不安。
青梅竹马是从何处开始的渊源?商户公子从何而来的这种底蕴?还有太子,究竟和他有什么怨恨,让他这么避讳?太子又为何对他这么忌惮?
通常这种身份不对等的仇恨,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有人伪装了身份,另一种是居于弱势的那个手中握有把柄或者强大的势力。
许朝玄,属于哪种?
她越想越觉得心里寒凉,知道自己现在是无意中踏进了某个不该进的圈子,元铭久那小子,只怕是惹了大麻烦还不自知。
万雅不愿意让许朝玄带她上街过元宵节,明显是在躲藏,他们在藏什么?如果是躲避太子,那么他们的下一步计划会是……她觉得有点冷,掖紧了颈边的被子,打定了主意什么都不知道,按照计划拉着许朝玄出去。
装傻比装聪明要简单的多,她在许家,当个傻子就好,用不着当聪明人。
在聪明人面前卖弄聪明,通常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不能通知元铭久,那小子虽算不上笨,但也绝对不聪明,面对许朝玄和万雅,只有被人把秘密挖的干干净净的命。
一动不如一静,与其费尽心思为自己谋后路改变局势,还不如静观其变,反正现在还没到危险时刻,事情还在酝酿阶段,有什么血火交锋也是在暗中进行,没拿到明面上来办的事,自己何必捅破窗纸惹来一身不是?
她回想着自己知道的那段秘辛,心头叹息:看来还得找机会寻几个对这件事有深入了解的人问问。
窗外,冷雨潇潇,夜,越发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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