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赫连夫人以道贺为名前来,主要目的却是相看陆筠瑶,因此相看满意后,等陆筠瑶出去,她便有意无意地向桓亲王妃和世子妃详细介绍起自家情形。世子妃对结果心里有数,也不着痕迹地打听侯府情况,话里投机,自然越说越默契。
内宅里女人说得热闹,外院男人之间也不冷清。
桓老亲王父子俩考完赫连文庆,立即去前厅找机会探赫连彻的口风。
宾客云集的前厅,在桓老亲王父子俩到来后变得更加热闹,免不了相互寒暄,桓亲王忙着招待贺喜的宾客,桓老亲王却径直走向赫连彻,“不知老侯爷可有空?咱们可否私下谈谈?本王有些事想要请教。”
“老王爷您请。”赫连彻对桓老亲王为孙女做到这个地步十分感动,言辞上也越发客气。
双方都不是忸怩之人,做下决定后直接开门见山。
“老王爷看犬子如何?”赫连彻笑眯眯问。
桓老亲王哈哈大笑赞不绝口,“老侯爷,您家的儿女,个个都是好样的!您的儿子就定给我家孙女,您可别拒绝!”
“老夫求之不得。”赫连彻点头,拿出赫连夫人命人转交给他的红色锦盒,打开送到桓老亲王面前,诚恳道:“这是开府先祖留下的传家宝,这枚属于犬子,给他作为信物,请老王爷收下。”
鸽子蛋大的深红碧玺,三面浮雕出苍山云海的风物,阳光透过宝石,在帷幕上投下清晰逼真的投影,足可见雕工妙绝。
桓老亲王啧啧赞叹,不说这碧玺本身的价值,仅凭这精湛雕工,就够做传家宝。侯府舍得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拿出来做文定礼,足已表示十足的诚意,毕竟赫连文庆不是赫连若水。
“多谢老侯爷,这门亲事王府很满意。”他看向儿子。
桓亲王会意送上一方深碧锦盒,“这是瑶儿的亲娘留下的念想,现在与老侯爷交换,作为两个孩子的文定之礼。”
“好!”赫连彻赶紧接过,连连点头,“两位放心,明日侯府就请大媒来贵府提亲,二十天后再来下聘正式定亲。”
双方的子女都是大龄未婚,巴不得他们立即成亲,桓亲王府相对还要着急许多,自然乐意配合。“那王府就等着老侯爷请的大媒。”
事情敲定,双方赶紧往前厅去,吉时将至,花轿已到门口,还要赶着去观礼。
次日一早,长宁侯府请的大媒元映长公主便来到桓亲王府,正式为赫连文庆向陆筠瑶提亲。桓亲王自是一口答应下来。
因为两府已事先约好,所以元映长公主受赫连夫人之托,特意摆开全套仪仗来做媒的事,不过两个时辰便传遍整个燕都,顿时说什么的都有,两府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行过纳采礼问名礼,元映长公主带着陆筠瑶的庚贴送到长宁侯府,合过八字后这门亲事便算定下,只等纳征下聘。
长宁侯府公子和桓亲王府郡主结亲的消息,不出意料地成为轰动燕都的大事。
消息传入宫中,陆旻倒没怎么意外,桓老亲王上次进宫时就向他交过底,只是没想到他们的动作这么快,看来也是为儿女婚事愁的。儿女债,儿女债,儿女都是父母的债。这老话还真说得半分不错。他们两家的事倒是解决了,可自家的事还有的伤脑筋,想到朝颜他就头皮发麻。
纳征要准备的事情不少,赫连无忧不在府上,很多事自然落到兰倾旖头上,采买查账准备聘礼粉刷新房打造家具……林林总总忙得头晕眼花,加上朝中事务,她恨不得把自己分成两半来用。
饶是如此,她依旧把经手的每件事都办得井井有条,府中上下都刮目相看。连素来担心她不能处理好内宅事务的赫连夫人也彻底放下心来,不再担心她没有管家理事的能力,将来出嫁后吃亏。
二十天来不仅侯府忙碌,桓亲王府也来来往往准备繁多,桓亲王妃只应个景,事情多半都落到世子妃头上,世子妃忙不过来,拉上刚刚进门的儿媳妇帮忙,商量下聘定亲当日的具体细节安排,无形中更增进婆媳感情,嫡长房一脉更加团结和睦,少了很多纠纷,气得桓亲王妃肝疼。
世子父子看在眼里,脸上笑容明显地增多,顿时更觉得这门亲结对了,日日盼望侯府早点来下聘定亲。
所有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当事人却无所事事。
即将定亲的少女什么事也不用做,凡事都有长辈打理。正式定亲后不能随意出门走动,也不能随意和未婚夫见面,毕竟定亲后,少女也算有了婆家,应该安心在闺阁里待嫁,闲来无事做些绣活之类。当下的婚俗习惯就是如此。少女们只能接受。
坐立不安辗转难眠中,陆筠瑶总算熬到正式日子,一大早她便醒来,房里丫鬟忙为她梳妆打扮,折腾大半个时辰才装扮完毕,镜中少女薄施粉黛,容颜鲜妍,丫鬟们纷纷赞叹,扶着她去上院请安。
今天的上院十分热闹,嫡长房的老少爷们都没上早朝,女眷们也都在,穿戴得整整齐齐,就等着她到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桓亲王爷孙三人都满脸笑意,时不时看陆筠瑶一眼,心头满是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世子对这个和自己女儿同龄的妹妹素来疼爱,见陆筠瑶低着头不说话,含笑打趣道:“侯府的人大概还要一个时辰才能到府上,你若是想见侯府公子,到时候也只能悄悄地站在屏风后看几眼。”
陆筠瑶顿时脸色涨红,白一眼促狭的大哥,想了想硬生生没开口,生怕自己一开口更要被打趣。
男方登门下聘定亲当天,女子是不能和未婚夫见面的,不然会被认为失礼。
众人发出善意的哄笑。
陆筠瑶气急扭头,把嘴巴闭成蚌壳。
世子乐得大笑,知道妹妹脸皮薄,也不敢再逗她,“时间不早了,我们去爷爷那里吧!”
陆筠瑶定亲的大日子,桓老亲王自然要出面,再有二房三房的人和同族长辈,人着实不少。
陆筠瑶待了片刻,实在吃不消众人的目光,只好先行告退。
等待的日子格外难熬,不时有婢女来回两边跑,汇报情况。
“老王爷院子里热闹非凡,奴婢虽没细看,可长宁侯府那边似乎来了不少人。抬来的聘礼据说很是丰厚,老王爷都乐得合不拢嘴……”婢女绘声绘色地形容热闹场面,两眼放光,激动兴奋得无以复加。
陆筠瑶不由竖起耳朵。
今天正式下聘,除开离家在外的赫连无忧,侯府全家都来了。一来是对赫连文庆的重视,二来也有给陆筠瑶撑腰的意思。
心不在焉地等待一整天,傍晚时世子妃来了,整日忙碌后,世子妃满脸倦色,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手中捏着拇指厚的册子。
陆筠瑶瞄了眼册子,顿时面泛红晕。
那是聘礼清单。
“侯府送来的礼单有三份,老王爷、王爷、世子手中各有一份。瑶儿你快来看看礼单,等你看过,我就替你收起来。”世子妃满脸笑意。
陆筠瑶轻咬下唇,红着脸接过礼单慢慢翻开。
世子妃脸上笑意更浓,拉着她的手交代起私密话。
世子夫妇看法一致,只要陆筠瑶过得好,权势地位不重要。
赫连文庆不涉官场正好,一来官场险恶复杂,稍不留神就祸从天降,二来他既是白身,便绝不敢辜负有王府做靠山的陆筠瑶,三来凭他的生意头脑和手段,就算侯府分家,陆筠瑶后半辈子也会锦衣玉食。四来以侯府的环境和赫连文庆的品貌,两人只觉再没有比他更好的妹夫人选了。
“我都打听考察过,侯府是难得的好人家。公婆和善亲切,宽容大方,也不会为难儿媳,两位小姐也都知书达理,对自家人再好不过,你只管放心。世子说侯府公子是内秀于心,藏拙其外。妻以夫荣,你往后要收收脾气。”世子妃谆谆教导。
意思含蓄,陆筠瑶却听得分明,是要他别看不起赫连文庆。
“嫂嫂放心,他……他人很好。”最后三个字声音轻如淡烟流水,陆筠瑶两腮已染上轻红。
世子妃这个过来人自然一眼就看明白她的心思,不由失笑,知道自己白担心了。“你看得开就好。侯府今日下定,虽只按规矩送来三十六抬聘礼,可用的不是寻常的衣料首饰金银糕饼等物,全是铺子宅子庄子,每样都是精挑细选的极好的。铺子不说日进斗金也是日进斗银,既体面又厚重。这份风光,只怕公主出嫁,也未必会有。”
说到这里世子妃就眉开眼笑。这可不是他们贪财,而是他们这样的人家要的就是脸面,聘礼越丰厚,就代表婆家越重视自家女儿,世子夫妇对陆筠瑶真心疼爱,自然觉得她怎么受重视都是理所当然。
“老王爷下令送回一半,其余的都留给你做嫁妆。两府吃过文定酒,亲事已定。你们年纪都不小,耽搁不得。婚期就定在明年正月二十。”世子妃喜气洋洋地道。
陆筠瑶羞红脸颊,默默点头。
世子妃看着她生动的表情,很不厚道地笑出声,忙拉紧她的手笑道:“刚刚侯府老夫人私下找我说话,说她们母女三人都不会拿针动线,大公子已在素霓裳请最好的绣娘定制嫁衣。让你养好身体开开心心等着出嫁就行。”
陆筠瑶一怔。
新妇进门,将亲手制作的绣品送给夫家成员当见面礼是旧俗。定亲后的少女在婚期前忙碌的也就是这些。
有些女子女红不济,会让绣娘做好后自己再补几针。当然,若事后让婆家知道难免说嘴。
可赫连夫人这么说,岂不是在暗示她可以省却这道环节?
她恐怕是天底下最轻松的待嫁女子,什么事都不用担心。侯府上下对她的确好得没话说。
“我还要去和世子商量嫁妆安排,你好生休息。”世子妃带着浓浓笑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