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方在太医院有一间专门供他歇息的房间。房间布置简单,一张小床,一个衣架,一个小小的书柜,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他用完午膳,会在房间里歇息半个时辰。太医院的下属都了解他的习惯,天大的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找他。
这会儿,他睡得正沉,却被人摇醒。
“谁?”王仲方起床气发作,眼还没睁开,先怒道:“滚出去!”
欢喜可不管他是睡是醒,有没有起床气,直接把他从床上拎起来,道:“皇上宣王大人到安华宫请脉。”
王仲方听说是周恒宣,不敢发作,刚努力睁开眼,脑子还不清醒,身子却腾空而起,却是欢喜拎着他展开轻身功夫,越过重重宫阙,直扑安华宫。
王仲方低头,只望见脚下一闪而过的琉璃瓦,登时吓得魂都没了,一把抱住欢喜。
平时坐车要走小半个时辰的路,欢喜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在安华宫暖阁前把他放下,扯起他就跑,道:“快走,皇上还等着呢。”
周恒得报崔可茵晕倒,心急如焚,抛下朱笔,马上赶去风鸣翠柳。欢喜心细,估摸着太后不会善罢干休,把护卫在周恒身边的高手都叫上,大家飞檐走壁,一齐赶去。
院门果然紧闭,那还等什么呀,当然是撞门了。
周恒等不及,越过墙头,抱了崔可茵便走。到了安华宫,看她昏晕不醒,只觉心痛如绞。马上宣王仲方进宫诊视。
欢喜自小服侍周恒,无论环境如何恶劣。形势如何危急,他都淡然处之。此时见他红了眼眶,方寸大乱,知他实是焦急异常,于是亲自到太医院把王仲方拎来。
王仲方直到此时,才知崔可茵晕倒,大惊,顾不上避嫌,忙上前请脉。
脉之再三,直到欢喜急道:“娘娘如何?你倒是说话呀。”
诊了半天脉。换了左手换右手,就是不说话,是要急死人么?
王仲方刚抬头,便吓了一跳,急忙跪下道:“臣罪该万死。”
皇帝哭了!他亲眼见一滴眼泪从皇帝眼角滑落。身为臣子,君忧臣辱,他不能为皇帝分忧,怎配为臣?
周恒一颗心不停往下沉,直坠入冰窖。要不是崔可茵不能救,王仲方何用请诊良久?他完全沉浸在铺天盖地的悲伤里,王仲方的请罪反而加剧了他的绝望。
“皇后情况如何?说。”他的声音嘶哑难听,完全没有以前的清朗动听了。
王仲方忙道:“恭喜皇上。皇后是喜脉。只是……”
“什么?”王仲方一句话没说完,便被周恒提了起来,道:“你说什么?”
王仲方忙道:“皇后是喜脉。已有一个余月的身孕了。”
皇帝哭成这样,恭喜的话他实在说不出口。
周恒一怔。再三确定,得到王仲方肯定的答复后。才勾起唇角,随即脸色凝重,道:“既是有身孕,为何会晕倒过去?”
难道在风鸣翠柳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他转头道:“绿莹呢?叫她过来回话。”
欢喜早就笑容满面,声音欢快道:“是,奴才这就去找她过来。”
看着欢喜脚步轻快飞奔出去,王仲方有些怔神,道:“皇上,娘娘疲劳过度,须要静养,不宜操劳……”
周恒连连点头,道:“朕明白。”
可不是疲劳。想起这几天自己荒唐,总是缠着她,害得她不能好好歇息。她要防着唐乳娘,又不敢睡得沉,几天下来,身子骨哪里吃得消?
王仲方开了保胎药,又叮嘱几句,这才告退。走到门口,他惊奇地发现,刚才伤心欲绝的皇帝这会儿笑容满面。
周恒守在崔可茵身边,直到可茵醒过来。
崔可茵只觉做了一个梦,梦里一个面目模糊的人和她说着什么,可是她总是听不清,让那人大声点,那人却只是小声说话,她急得不行,于是醒了。
熟悉的气息缭绕鼻端,身下温暖柔和,室中烛光明亮,却是不知何时回了自己寝宫。
“皇上?”崔可茵奇道:“你做什么?”
为什么会紧紧抱着她,让她躺在他怀里?
周恒笑吟吟凝视她,亲了亲她的额头,道:“你醒了?”然后看着她道:“绿莹,皇后醒了,快传膳。”
绿莹等一干人自然早就从风鸣翠柳回来了,听说崔可茵有喜,个个喜笑颜开。周恒已经差人去杏林胡同送信了,久未出府的张老夫人已经来瞧过她。碍于宫规,只能在宫门落锁前回去。
绿莹欢快地应了一声,然后便有两个宫人抬了炕几进来,两个宫人来回穿梭,上了满满一炕几的菜,都是崔可茵平时爱吃的。
“我睡了很久?”崔可茵看看烛台,再望望窗户,问道。
周恒点头:“好几个时辰呢,可饿坏了?先吃东西。”
就算睡了几个时辰,也不用一个个都乐成这个样子吧?崔可茵从周恒怀里坐了起来,道:“出了什么事?”
绿莹看着她只是笑。上午决然赴死的心情早就荡然无存了。
周恒附在她耳边道:“乐乐就要添一位弟弟或是妹妹了,你可欢喜?”
崔可茵讶异极了。
“娘娘,是奴婢疏忽了。”绿莹笑道:“先前娘娘癸水(大姨妈)未至,奴婢就说该请女医瞧瞧,还是娘娘说不用呢。没想到差点误了事。”
谁会想到竟是怀孕了呢。
崔可茵微微笑了,道:“我本想再过几天再宣杜娟过来瞧瞧,没想到会这样。”
她偶尔会迟来几天,现在不过一个月迟了三四天。
周恒怜惜地道:“以后切切不可如此大意了。”
想起崔可茵晕倒时他心痛难以自己,真是心有余悸。要是真的出了事,就算杀了太后又如何?她到底活不转来了。
崔可茵应了,又问绿莹如何脱身。
绿莹道:“皇上命人撞开门,救了奴婢等人出来。”
太后自然很生气,只是那个时候谁也没空理她,现在崔可茵没事,也不用理她了。
崔可茵要自己用膳,周恒不让,非要亲自喂她。
绿莹退出去,望着里间透出的桔色烛光,感概地道:“好在老天爷保佑,娘娘吉人天相。”
“可不是。”墨玉深有同感,道:“我想禀了娘娘,去一趟报国寺,拜拜佛祖。”
她一向不怎么信神信佛,这会儿却觉得多亏神佛保佑,崔可茵才能化险为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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