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条大路通翰伊,这是世人对翰伊城繁荣的形容。
中州一直有一个很病态的状况,便是西边贫困无比,东边则富饶,在神武帝对中州统治后,西边变得更加贫穷,东边也不如当年富饶,哀鸿尚未遍野,但已经开始渐渐地发出,可是无论中州发生怎样的变化,主人又更替了几何,始终不变便是那座雄城翰伊城,始终是天下间最繁华的存在。
翰伊城地处北方,但是却四季如春,城外往东五里处有一座十分之高十分笔直的山峰——不悦峰,城外西边二里是中州最大的码头——翰伊码头,码头建立在一条宽阔不输大布江的运河——京浅运河上,运河上商船无数,为这座雄伟的城池带来源源不断的供给。号称天下至坚之墙的有十丈之高的城墙环绕,近些年才挖的护城河萦绕城墙边沿。而这固若金汤的防御,得天独厚的气候环境,呵护的便是那座无比雄壮的翰伊城。
此时,城内,繁华似锦的翰伊城熙熙攘攘,比许多陵城的主街道还要宽阔一倍的道路依然无法完全承担起这无数的鞋履践踏。
街道上满是热闹的吆喝声,琳琅满目的商品出现在每一个不同的商铺上,隐隐可以听到绕梁歌声,偶尔可以见到身穿黑甲的黑甲军士在街道巡逻。
商铺里一位妇人像千千万万的妇人一样,十分平常地将污水从门口处的污水渠口倒入,流入了地下叮咚的暗河,倒入的污水里有有许多泡沫以及蛋壳,污水混着污水,蛋壳混着污水,交融着,快速的流动,穿过一条条熙攘的街道。
很快,这妇人倒入的蛋壳污水流动到了一处巷道的地下。
翰伊城中的巷道并不少,反而因为有着无数人户的原因,巷道也像翰伊城的商铺一样,多不胜多。
这条暗河上的巷道上,其墙壁和青石地面上都有着密密麻麻的刀痕,显得伤痕累累,像是被带着万千刀刃的风吹过,而此时这道巷道上,一辆暗紫色的玄铁马车正停其间,四匹来自伯士国的汗鬃马低着硕大的头吞吐着粗气。
暗紫色的马车里那位尊贵的人,掀开了厚帘布遮盖的车窗,望着不远处的阁楼上起舞歌妓,再联想起许久之前发生在这里的一场对峙,脸上的自嘲之情变得愈发浓厚。
他的肤色有些病态,额头略显开阔,发际线也显得颇高,双眼也显得有些无神,但是身上所穿的衣裳乃是紫金衫,袖口也绣着极其珍贵的乌金线,这两种材料其特别之处不单单在于昂贵,而在于这是贡品,也只限于宫廷,这是非陛下准许根本不可能得到材料!
这是翰伊城至高的权贵才能有资格所穿的衣衫。
而这位尊贵,便是朝堂中为数不多的敢公然与公输采尧叫板的权贵——户司司首——李涛。
李涛摸着马车内一位身穿便服的男子的头,眼睛看着身前无比厚重可以遮挡利箭的车帘布,讽刺道:“公输采尧真的敢下这种命令?”
身穿便服的男子抬起头来,赫然便是昨日传信于公输采尧的那位侍从,他看了一眼这位中州地高权重的男子,又立即低下头去,道:“是。”
男子脑海中浮现出公输采尧那无比肥胖让他作呕的模样,嘴角的嘲讽意变得更加的浓厚,他道:“之前杨家在这里堵截了他,绑了他最心爱的女人,便是因为他插手了杨家的事,现今杨家杨老已是病入膏肓,只等彻底闭目的那一天,杨家这只雄狮便是变成羔羊的时刻,中州现今因为杨家的事要掀起风雨了,而他居然还敢招惹仇恨?而且一出手又是黑甲军?哼,公输丞相果然是胸怀大如其肚的人物。”
男子默不作声,作为公输采尧这道命令的第一个接收者,他对于李涛此时的感悟自然要更加的浓厚,他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的。
李涛抚了抚自己开阔的额头,依然笑着。
男子犹豫了片刻,道:“司首,那大寅太子现身无际林,我们是否需要插手?”
李涛眼神一凝,摸着男子头顶的手骤然用力,手指紧紧扣住了他的头。
男子身躯一颤,开始发抖。
李涛淡淡道:“你只是个奴才,只是条狗,只是本司首安排在公输采尧身边帮我监视他的狗,你做的不错所以本司首给了些好处,可是并不代表你就有越俎代庖的资格,狗依然是狗。”
听着李涛的声音,男子连连点头,汗水瞬间就打湿了背。
李涛冷哼一声松开了手,一脚踹在了男子身上,男子被踹得翻身滚下马车,李涛同时说道:“下次再问越权的事,便不是踹这么简单了。”
“是,是,大人。”男子连忙跪地称是。
“滚吧。”李涛不屑道。
男子立即奔跑着离开了小巷,小巷里变得只剩下这辆马车和驾车的车夫。
李涛淡淡道:“高应涛高大侠,你怎么看?”
只有两人,他问的自然只有车夫,这没有称谓的一问,也足以证明这位车夫对李涛而言不是什么普通的下人,身份自然不只车夫这么简单。
车夫抬了抬帽檐,露出长长的但是瘦削的脸庞,他听着缥缈的歌声,又低头望着地上的刀痕,说道:“既然是大寅太子,自然很多人都要出手,不只是为了抢功,也是为了诚意。”
诚意,自然是给神武帝的诚意。神武帝想让轩景阳死,不单是因为景阳会给武朝带来威胁,也因为神武帝那小气的性格容不得自己当年的失败。所以每一位权贵都需要表明自己的诚意,表明忠心。
“但是公输采尧没有。”李涛道。
车夫点头,道:“自然没有,他从陛下手中接下了南宫蝠一事的统治权,被暂时授命为元帅,那么那里的两万黑甲都暂时归他率领,他又哪里需要再调遣人手,而且他同时在办太多的事,他也没有人手可以调。”
李涛点头,道:“你觉得呢?”
车夫说道:“自然是要派人的。”
李涛想了想,说道:“只是那么简单?”
他自然不甘心那么简单的处理这件事情,在他看来,他每做一件事,那件事都不能是简单的。
车夫隔着帘布,开始驱动马车,马车悠悠前进,道:“自然不是那么简单,派两个去。”
李涛疑惑道:“两个?”
“我和熊梁健。”
李涛依然不太明白这又有什么不简单的地方,不耐道:“我最受不了你这说话不说完的性格,你直说你打算怎么做。”
车夫道:“熊梁健是您的人,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你派他去,代表您对陛下的诚意。然而世人都不知道我这号人物,派我去,我能够毁了公输采尧。”
李涛眼睛一亮,额头开阔导致眼睛显得突出,此时这一明亮就好像是坦荡夜空中闪动的两个明星,他喜道:“你的意思是你要去帮助那个余孽太子?”
高应涛点点头,道:“这次余孽太子和邪杖的抓捕失败,是调遣去无际林的两万黑甲军的全责,那么作为临时元帅的公输采尧自然逃不了责任,所以他这次才会有这么大的怒。现今余孽太子现身无际林,那么其意图已经很明显了,自然是为了南宫蝠去的,陛下可以接受他一次的失败,但要是公输采尧若是依然没有抓到这位余孽太子,那么陛下必然会勃然大怒,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让陛下失望过的公输丞相,自然要受到前所未有的置疑。”
“好计。”李涛笑着点头,忍不住拍手。
马车渐行渐远,也消失在了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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