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灵没跟青墨走。
青墨本就只朝茗薇招了招手,压根未把眼神停留在她这里,她受的委屈已经够多,这时不愿再自讨没趣。
和青琏站在一起,即便是在阳光下,也会让人寒的一阵发抖。
缚灵身子一僵,动弹不得,低着头不敢言语,任凭青琏发落,却迟迟未听见她的骂声。
这不太正常,以青琏的脾气,知道缚灵丢了药,往轻里说也让扒掉她一层皮,绝不可能一声不响放过她。
可眼下……到处安安静静,只听得见风的呼啸声。
青琏怒气未消,又惊又急,方才眼眸中的傲气与风韵,早已被慌乱所代替。
缚灵往后退了一步,想从压死人的气氛中挣脱出来。
这一举动却惊醒了困顿中的青琏,她眼神一明,大声喝住缚灵,“站住!”
精神高度紧张中的人,更易受到惊吓。
缚灵浑身上下从内到外皆是伤,实在沉受不起别的重创。
索性青琏并未打算动手,只是有阵火气蹭蹭蹭冒了出来,她一看到缚灵就不爽,这个丫鬟就和她那个恶毒的主人一样难对付,胆敢弄丢自己好不容易才配好的毒药,她和青泓鬼混的那点事竟也威胁不到她,若再放任事情如此发展下去,等青泓成了她的靠山,恐怕终有一日,这个小丫鬟会踩到自己头上来。
祸患未除,又来挡路鬼。
青琏心里当真是气得快要爆炸。
突然的,一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像是一把重锤砸开生锈的铁锁,她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鬼混?
既然青墨用这个来威胁自己,那么自己何不也以此反击呢?
青墨和百里的婚事久久未定,也可能是与这有关。
青琏难得的真正聪明了一次。
知道自己即将扭转颓势,青琏又高兴起来,心里流转着小小的得意,她朝缚灵近了几步,凤眼一挑,语气近乎谄媚,“诶,你知不知道,你们家三小姐,和那个戚子风扬很熟,就是上次救你命那个男子。”
她生怕缚灵想不起来,还强调了一句,“就是上次救你命的那个男子。”
怎会忘,缚灵怎可能忘,就算做鬼她也绝不会忘记,是谁把她推下的地狱。
许是悲伤惊吓之事经历的多了,原以为再次听到戚子风扬这个名字,自己会吓得乱了分寸。
没想到,缚灵竟还是淡定的,表情如平静的湖面,扔下再重的石子都惊不起涟漪。
“我记得他,大小姐有何吩咐?”缚灵声音很低。
“我怀疑,你家小姐,和这个男人有染。”
毕竟只是怀疑,青琏并没有如往日那般咋咋呼呼,而是小心翼翼的,仅让缚灵听到这几句话。
她继续说到:“你帮我盯着,若是他俩再见面,记得马上来告诉我,让我知晓。”
以前用的是威胁,却从未奏效。
如今青琏也学聪明了,换了种亲切的方式,拉起缚灵的手,轻轻拂过,停留在方才被烫伤的那个地方,“你放心,我只是担心三妹,若是她真与那个男人有情,那我可以找爹爹说情成全他们,如此美事,你也应当参与一份才是,权当积德行善,为后辈留一份福报罢了。”
说的如此好听,谁知道其中藏得是什么鬼。
缚灵来不及细想,脑子里乱哄哄的像有千万只蜜蜂在飞,她完全疑惑了。
戚子风扬一直想从青墨那里得到什么,青墨应该有所察觉,对他防备才是,怎可能还生情愫。
她真的糊涂了,低头垂睫,看到地上那被光拉长的倒影,张牙舞爪,却成黑色,如沉默的魔鬼。
这不是一道选择题。
缚灵除了照做,没有第二条路。
这场谈话太久,日头朝西去了,温度渐渐升高,人也有些疲乏。
可气温还是冷的,这样的天气最易让人恼怒。
回到房中后的青墨,心底烦躁得很,方才把缚灵留下,是猜到青琏一定会再给她下命令,她已经猜到这两人的心,给她们留出机会和时间来。
可是,这不是生生的把缚灵推进火坑吗,她并没有错,何辜要被夹在这斗争中,两头皆是剑,转向哪都是死。
而青墨的靶心本不在缚灵,她甚至不愿意和青琏斗,当下最要紧之事,是如何将安粼光通敌卖国之事隐埋过去,可偏偏青琏不依不休非要把青墨逼到墙角,不闹到双方出手不罢休。
这真是让人头疼。
青墨揉了揉太阳穴,微闭着眼睛,痛苦万分。
茗薇见状,将手掌置于青墨后背之上,她的手心很暖,一直暖流在青墨身子里流窜而过,茗薇的声音同样暖意渐浓,“小姐,如今的局势已容不得咱们做选择,兵来将挡显然不是万全之策,恐怕得先人一步出击,否则一直被困在这牢笼内,还不等达到目的,已被别人的乱箭给射死,那样岂不太过憋屈。”
下一句,则变得有些阴沉,像是寒冬里彻骨凉的水,“既要如此,那便不能再瞻前顾后手慈心善。”
茗薇总是能在青墨摇摆不定时给她最直接的当头一棒,让她认清现实。
是啊,以前踏出那一步,就是从光明走入黑暗,便再也不可能将脚收回。
从决定把红麝簪子送到缚灵手中那一刻起,这一枚棋子,便定了性。
“我们……”
青墨下半句还在口中,门口的光已被一个人影挡住。
缚灵回来了。
她双手缠绕着垂下,看上去有几分局促,声音也是颤抖的,“小姐,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点。”
除了做饭外,缚灵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何长处可以取得青墨的信任。
她的手上还有伤,即便是青墨刚下了决定,也不会如此残忍。
“不饿,来,过来坐。”青墨朝缚灵招招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
缚灵垂下的眼睫中有一丝紧张,青墨盯着她看了许久,这个刚过十五的少女,眼角竟有了丝丝皱纹。
青墨这一声叹气中含着无尽的感慨与无奈。
四下无话。
最终还是缚灵先开了口,桌旁的火炉热热的烧着,将她的脸也熏得红了一块,也好,能掩饰内心的慌乱。
“小姐,你近日可有见过戚公子?”
这话和安粼光问的一样。
可安粼光是无意提起,缚灵恐怕就是有心了。
青墨抬眼,明亮的屋内有黑光闪过,大脑在这一时刻转的飞快,青琏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为何会提及戚子风扬,为何会让缚灵来试探。
见青墨不回答,缚灵有些心虚,补充了一句,“我是想……之前他救过我一命,我却一直未能报答,若是有机会能再相见,起码能当面说一句感谢。”
她也是聪明的,不显山不露水将危险化解。
若对面坐着的不是青墨,或许她能蒙混过关。
可如今……
青墨含笑,伸手拨开缚灵眼前的刘海,开玩笑似的,“看来姑娘大了,总是留不住的,你不用蒙我,我知道,你是对戚公子动心了吧,也难怪,他如此潇洒帅气,总归是吸引人的,若你真的对他有意,待我能再见他之时,定会帮你打探打探他的心意。”
青墨目光流转,将那对妹妹的疼惜与喜爱如数映在眸子里,言语细细的如春日的流水,让人畅快。
她第一次觉得,原来自己竟也是演技如此高超之人。
缚灵的脸颊更红了,却未否认,被误会对戚子风扬动心,也比被发现与青泓有染更好,起码,这是一个坚实的挡箭牌,能将自己与青泓之事牢牢挡在后头。
“小姐真会说笑,我只是……想报恩罢了。”
缚灵有意无意的抬手轻掠过发梢,愈发娇羞。
青墨心中暗想,行啊你,和我比演技,你也真是够棒的。
两人各怀心事,一人含羞一人坦荡,双眸的交锋中,高下立见。
“行了,说了那么多,我有些饿了,你去炖点汤喝吧。”青墨挥挥手,视线收了回来。
缚灵几乎是逃走了,让她去干活,比呆在这里受煎熬更来得痛快。
炭火盆里烧热的炭突然爆炸似的一声响,声音并不大,还是把青墨吓了一跳。
她盯着那冒着火光的炭盆,又想起那两场大火,想起那数十条无辜生命,身后一阵寒风起,冷入心骨。
她连忙慌乱的起身去把窗户关上,一路上磕碰的椅子呼啦啦直响。
一阵光影闪过,紧闭的窗终于将屋内的暖意牢牢锁住。
而青墨,眼神停滞在窗外一点上,青琏居然把矛头指向了戚子风扬,她究竟想干嘛?
无论是何目的,青墨都必须得小心,她希望寻求戚子风扬的帮助,可更想让他远离安府内部的纷争。
如今……连戚子风扬现在身处何处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始下一步?
你究竟在哪?
为何从那日之后就再不见了人影,难道这所有的一切又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吗?
青墨越来越疑惑,窗外空旷一片,天渐冷,百姓们都窝在家里各自取暖。
若是不为旁的目的,仅仅是……我想你了。
如此,你会出现吗?
你会是我在这冬日里的温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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