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墨上下打量着眼前这女人,嘴角含笑,情绪不卑不亢,也不给对方任何热情的暗示,只是站在那里,等她出手后,再考虑回击的对策。
这个许良娣,长得很是妩媚,一双丹凤眼生得妖娆,那红唇微启时,像是两条火辣的弧线,时刻能将人迷惑进她的世界中去。
连青墨这样的女子都不禁感叹,这许良娣确实是个美人,美得摄人心魄那种。
可是这美艳的外表下,究竟藏着的是一颗怎样的心呢?
也许下一秒,便可有答案。
许良娣晃着脑袋,四处打量着这屋子,连连咂嘴,“啧啧,姐姐这茵萃殿果然不同一般,光看那水曲柳的桌面,就亮的好像能把人的面貌也映上去似的,人人皆知近几年南浦连连遭受洪灾的袭击,这水曲柳啊,早已经被冲的所剩无几,大皇子殿下竟愿意用如此珍贵之物来装饰姐姐的房间,果真是用心良苦呢,姐姐有那么好的东西在房内,竟也不请妹妹过来看看,莫不是嫌妹妹的身份低微,不愿和妹妹交好了吧。”
果然不是善茬,青墨不动神色的冷笑一声,这个时候过来串门,恐怕不是为了套近乎,而是为了挑起战争吧。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你我同样今日刚进宫,一切都尚未有个定数,我还不知妹妹的房间往哪走,若是贸然去了,惊扰到妹妹的休息,那便是我的罪过了。”青墨说的云淡风轻,语气中没有半分多余的情绪,“况且,这凌秋园虽不大,却处处精致典雅,四个宫殿也各有特色,妹妹那里定也有我这里没有的东西,既是平分秋色,又何必说如此见外的话呢。”
许良娣眉头一皱,抬眼对青墨一笑,道:“姐姐这平分秋色四个字实在是让妹妹羞愧难当,虽说咱们都是今日初入宫,可这宫内也早已传开了,说姐姐有着天仙一样的面貌,还有着令男子也自愧不如的才情,那首诗写的大气磅礴恢弘,配上姐姐的字迹更是相辅相成,另大皇子殿下爱不释手,已命工匠将其裱起,挂于屋内正中,姐姐,这是何等的荣耀呀,真真是另妹妹羡慕。”
她一句不停说了如此一大串后,靠近青墨,用那蒲扇遮住一半脸,剩下露在外头的眼睛眨巴着,神秘兮兮,“可妹妹有点不明白,姐姐在那采选殿前表现的如此出色,为何最后的正妃却被一个不知名的富家小姐给夺了去,姐姐难不成不想知晓是为何吗?”
青墨猛地看向她,摸不透那眼神中究竟是何意。
她是想让自己与那正妃为敌?
今日的采选仅需选出四人,一正妃一侧妃加上两个良娣,区区四人难道就已开始拉帮结派明争暗斗了吗?
青墨身子一颤,真不愿与这许良娣多谈,可对面这女人不依不饶,那气势,仿佛只有青墨点头答应,许下承诺说定会让今日的正妃死无葬身之地,她方可罢休。
不过第一次见面,这许良娣竟把自己那一点野心全数展现在青墨面前,她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对青墨太信任?
无论哪一种,青墨都必须要防范。
她抿抿唇,朝着许良娣笑道:“大皇子殿下选妃,还需听取太后与皇后娘娘的意见,既然最终的正妃另有他人,那只能怪我自己技不如人罢了,正妃姐姐必定是有过人之处,既能讨得大皇子殿下的欢心,又能让太后与皇后娘娘疼爱,我自知无这能力,让贤也没有不甘,妹妹,这后宫之事此一时彼一时,谁都说不准下一秒会发生何事,妹妹不如早些回去准备着,若大皇子殿下突然召见,才可自如应对呀。”
这逐客令下的坚决且不留情面。
许良娣娇俏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被青墨呛得无言以对,继续在这站着也只能是自讨没趣。
她气得连嘴唇都在颤抖,猛地服了服身,朝青墨行了个礼,甚至连眼神都不看她,没好气的道:“那妹妹便不打扰了。”
她一个潇洒转身,脑袋也甩出个傲慢的弧度来,扭着身子离开茵萃殿。
青墨长松一口气,送这这尊大佛,心中也轻松不少。
可她回头时,却见那晋六与如霜二人满脸沉重,皆是皱眉垂睫,忧心忡忡。
如霜欲言又止,抬眼看了青墨好几次后,缓缓开口:“娘娘,这许良娣……今日恐怕是与你结下梁子了,这可如何是好呀。”
毕竟是在宫闱中生存了数年,如霜与晋六看得多也识得透,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
青墨却不以为然,即便今日与这许良娣好言相待,凭她那傲慢的性格,未来也终有一日将爆发矛盾,早冲突晚冲突都逃不过这一磨难,今日便把话说开,倒也落得个心安。
茗薇与青墨同样的想法。
虽然她历来主张不挑事,可今日是许良娣先进犯,都把话说到那份上了,青墨这回击还算是轻的,仅是个警告罢了。
却不曾想,那晋六面如灰土仿佛被人当头一棍打的一蹶不振,他长叹一口气,弯腰凑到青墨跟前,道:“娘娘你有所不知,这许良娣……家世背景不一般,她的父亲是骠骑大将军,曾击退过北姚数千进犯者,两个哥哥如今也在边疆镇守,年纪轻轻便封王进爵,全家上下都是南浦国政权的有力拥护者,今日将许良娣也送入宫来,内外联合,咱们恐怕不能惹……”
话说与此,晋六也闭上了嘴。
他不过是个小小的茵萃殿的太监,哪里轮得上说这种话,今日也是听说许良娣的背景后,心有不甘才多了嘴,只能盼着青墨听过便过,不要给他安一个多嘴的罪名才是。
原来如此,青墨心里有了谱,既然许良娣一家都有权有势,怎可满足与一个小小的良娣,未来恐怕还有得争呢。
听完晋六这番话,如霜也有些发挥,她忙看向青墨,道:“娘娘,若那许良娣与咱们结怨,咱们在这凌秋园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过,要不,我待会儿去像许良娣道个歉,请求她的原谅。”
“这是什么话,”青墨既生气又有些心疼,“今日之事哪里与你有关,许良娣针对的人是我,你去了也无用,再者道,她不过是个区区良娣罢了,咱们这茵萃殿高她一等,又有何可怕,若真的要花心思去维系一段关系,还不如去看看那个坐上正妃之位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青墨的语气实实在在的很有分量,眼底露出一丝冷意来。
本无心那么快动手去争斗,可这许良娣,倒是彻底将青墨心中那无畏的不屈精神给挖了出来。
有一个强劲的对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青墨打定主意,扭头对茗薇道:“帮我梳妆,换一身衣服,咱们去锦华殿走走。”
已近下午,日头越发浓烈。
如霜倒想起一件事来,她朝青墨服了服身,道:“娘娘,早晨时敬事房那边有人传话来说,西域进贡了一批雪锦,说是给咱们也分了些,都怪我这脑子,现在才想起来,娘娘,要不我现在过去拿吧。”
青墨从铜镜的反射中看到如霜的脸,红润清透,活力满满,她一愣,再看看自己,明明比如霜大不了几岁,却像是隔了个鸿沟那般,她抬手拂过自己的脸颊,半年,不过半年的光阴,老天爷已残忍的在自己脸上留下刀刻般的痕迹。
样貌虽未变,那气质却已不如初见这皮囊时那般惊艳。
“娘娘,娘娘……”如霜轻声将在深思中的青墨唤醒,“若是娘娘有旁的事要吩咐,那我明日再去。”
“噢……”青墨终于回过神来,长舒一口气,“去吧,早去早回。”
敬事房不远,来去不过半柱香时间,更何况如霜在这宫内已近十年,更是轻车熟路,丝毫用不着担心。
她得令,一溜小跑便没了影。
晋六也退到屋外守着,里头只剩下茗薇与青墨。
气氛顿时又轻松不少。
青墨揉揉眼睛,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看铜镜中的自己也看不太清。
茗薇的手艺依旧如常,抚着青墨的头发,发丝飘动。
她边给青墨梳妆,便笑道,“这如霜丫头倒也是个机灵人,那晋六看起来也老实陈恳,小姐,这茵萃殿目前目前看来倒也安稳平和,并无大的风波,你可暂时放心。”
“是啊,”青墨点点头,“起码这个开始,是好的……”
一身红衣装束上了身,加上茗薇的巧手打扮,青墨从早上的素雅摇身一变,身上的颜色浓烈,气势逼人。
要去会会那个正妃娘娘,自然含糊不得,若不能旗开得胜给对方一个下马威,未来的日子要想镇得住她,恐怕也非易事。
看着红唇的自己,青墨心头划过一个念头,若真能如戚子风扬所说,他雄霸天下,自己风冠群芳,是否也是一件好事?
俯瞰天下唯我独尊的感觉,该有多么爽快,是否也如这浓烈的红色一样,明艳刺眼,任他万物生灵如何嚣张,见我一律跪下俯首称臣,翻手为天覆手遮云,让这天下,握在我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