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长仪殿,处处透露出喜气。
给沁良娣梳妆的小茹也格外的用心,不到半个时辰,穿戴一新的沁良娣便出现在眼前。
沁良娣看着镜中的自己,浓眉红唇,脸颊上泛起的红晕映的整个人无比娇俏。
她似乎有些不认识这样的自己,像是脱胎换骨,像是……从少女走入了真正的女人。
这种感觉,既是奇妙,又是……莫名的幸福感。
“娘娘,今日要回茵萃殿呢,还是在这等大皇子殿下下朝回来?”小茹问道。
这一问,沁良娣这才想起此时自己正身在陵正宫。
猛地,毫无预兆的,沁良娣再次脸红起来。
在这里等他吗?
那该显得自己多么不矜持。
想了想,沁良娣道,“我先去茵萃殿看看青墨姐姐吧。”
她是知恩图报之人,深知自己能得千式离的心,全是因青墨的帮助。
在她心中,没有争斗这一可怕的心思,反而只觉得,既然青墨为自己付出过,那自己便也应该报答她。
千式离不在的陵正宫是冷清的,丫鬟们各自默默做自己分内之事,不多话也不找事,整个宫殿从白昼到黑夜均是一片死气沉沉,令人难忍。
沁良娣虽说也并非爱热闹之人,可这冷清到窒息的氛围,再强留也不过是让自己难堪罢了。
即便是知晓若是此刻离开,下一次想再进来,便不知是何年何月之时。
沁良娣叹口气,并非认命,只是看清自己。
早晨的茵萃殿却是热闹的。
几人都在大院内,如霜正趴在地上不知在鼓捣什么,一旁围着的人们脸上皆是笑意,叽叽喳喳,虽听不清具体内容,也能感觉到其中满满的欢乐。
沁良娣刚到门前就顿住了脚步,担心自己贸然闯入是否会打扰这一份静心的温馨感。
晋六也站在青墨身边,全然忘了自己该去通报沁良娣的来访,他甚至并未发觉门口有人而来。
这个时间本就该是清静的,能如同茵萃殿这样热闹的实在是另类。
“娘娘,你快看呀,这株小苗看起来当真是可爱!”如霜几乎是叫了出来,满眼兴奋,即便手上沾满泥土,也丝毫不在意,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那泥土也自然而然的带到了脸上去。
青墨在一旁噗嗤笑出了声,从茗薇手中接过手绢,走到如霜跟前,道,“你看看你,种个花把自己种成了花猫。”
她动作很轻柔的用手绢擦掉如霜脸颊上的泥土,顺带着擦掉额头的汗珠。
如霜有些受宠若惊,朝后退了退挡住青墨伸来的手,“娘娘使不得呀!怎能劳驾您帮我擦汗呢!”
青墨一脸慈祥,“你帮我种花,我帮你擦汗,有何使不得?”
说罢,青墨拉过如霜的手,将她手心上沾上的泥土也简单处理了一下,那块原本白如雪的手绢,此刻已难辨原色。
如霜也不再躲了,此刻心里小小的泛起波澜来,青墨的细心与耐心另如霜很受触动,莫非这一次茵萃殿遇上的这个主子,当真不同一般?
或许……
脑子里乱作一团,突然听得一旁的晋六慌乱的脚步声。
“沁娘娘……给沁娘娘请安,奴才失礼还望赎罪!”晋六立即跪下,跪在沁良娣跟前。
这一举动倒把沁良娣吓了一跳,“别别别,快起来快起来……本就是我自己过来的……怎能怪你失礼呢!”
她知道晋六这是再为方才没能及时通报而自责,这也是沁良娣第一次遇到如此的情况,还不知该如何处理才好。
她将求助的眼神抛向青墨,也知道若非青墨开口,晋六断不会起身的。
青墨见沁良娣突然出现在眼前,也是惊喜,她立马走过去,道:“妹妹怎悄声无息的便来了?看把晋六吓成了这样,今日为何不多休息休息?”
她的意思再清楚不过,昨夜才侍寝,既然本就该好好休息的。
挡着众人的面说这样的事,沁良娣自然会觉得不好意思,低下了头,“大皇子殿下上朝去了,那陵正宫几乎没了人烟,我呆着也烦,索性来找姐姐聊聊天,没想到姐姐这里竟如此热闹,倒是我唐突了。”
“这是哪里的话,”青墨说着弯腰轻轻拍了拍晋六的后背,示意他起身来,“昨儿晋六一朋友给了他几株花苗,说是名字叫做茜之塔,我这茵萃殿内就是缺了些植物,见这几株花苗实在是可爱得很,便想着将它们留下,可又说是这种类的花特别的娇气,需要清晨不太刺激的阳光下才能栽种,这不,大清早的我便把他们几个从梦中抓了起来,陪我在这栽花了。”
说罢,沁良娣顺着青墨的眼神看过去,那几株花苗的确可爱,在柔和阳光的映照下显得生机勃勃。
主仆众人围作一团栽花养草,这本是平凡到极致的生活,如今看来却无比令人羡慕。
沁良娣心情有些许低落,不再说话。
青墨见状挽起她的手,道,“妹妹平日里若是觉得无聊了,就到我这里来,咱们聊聊天也是好的,一个人憋着难免会生病的。”
沁良娣低头温柔一笑,“是,谢谢姐姐。”
“你手上的伤怎么样了?”青墨见她缩了缩手臂,突然想起这事来。
“好的多了,今儿早晨又上了一次药,已不那么疼了。”
“那就好。”青墨点点头,也算是松了口气。
这毕竟是天绍齐惹出来的祸事,要当真是出点什么问题,得牵连进不少人来,也是麻烦。
如今并无大碍,这关是也算是平稳度过。
每一步都如此艰难警惕,真是累得慌。
可这种艰难,永无消散的那一日,反而愈发的层层递进,挑战你的承受力。
还未等青墨与沁良娣进屋坐下好好说说话,外头又有人来了。
利姑姑前脚刚踏进茵萃殿的大门,青墨心里便是一沉。
又是她,昨儿就是她来通传皇后的旨意,莫不是今日皇后再度召见?
接连两天召见,这皇后也不会如此闲得慌吧。
在利姑姑开口前的那短暂几秒之内,青墨脑海中闪现过无数种猜测,如在等待大难降临一般,明知前方是狂风暴雨,却毫无对策可想,唯有乖乖等待。
利姑姑是宫里的老姑姑,若按年龄来讲,恐怕连太后也得敬她几分。
正是因为如此,这利姑姑也得到不少特许,比如在面对主子时,礼数无需面面俱到。
与青墨沁良娣这样位分并不算高的晚辈说话之时,更是可以随意一些。
她仅是口中请安,身子丝毫未动,甚至连一个低头的动作也未做,直直的昂着脑袋,道,“奴婢给侧妃娘娘请安,给沁良娣请安。”
既然她是如此随意的态度,那青墨便也顾不得什么情谊礼数,没好气的接话,“这一大早的,利姑姑怎就过来了,我这茵萃殿地方小,总是劳烦利姑姑亲自跑一趟,我心中也过意不去呀,有事让丫鬟公公们通传一声便是,您亲自过来了,若是颠簸中累着了,那我岂不成了罪魁祸首,我心里也内疚呀。”
这一番口无遮拦在众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便脱口而出。
沁良娣吓得连忙拉了拉青墨的衣角。
利姑姑哪里想得到,这刚入宫不久的皇子妃,竟敢对自己说出如此大不敬的话来,她心中堵着一口气,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青墨是主子,利姑姑始终还是下人。
于情于理,她都不敢明着反抗青墨。
只是这梁子,恐怕又再度结下了。
青墨才不在乎那么多,若是面对这样势利眼的下人时也要低声下气任其踩到自己头上来,那这宫中的日子才当真是没法过了。
只是这二人间的对话把一旁围观人吓得够呛。
略微定定神之后,利姑姑终于说到正事之上,“娘娘,今日太后觉得精神不错,特让奴婢来通传,让娘娘去一趟
寿安宫,太后娘娘要见您一面。”
寿安宫?
这三字已足以让青墨身子一颤。
昨儿皇后刚见过,今儿一大早太后又要见。
这两日究竟是什么黄道吉日,为何这群娘娘们如此频繁的召见,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或是自己犯了错?
想不明白,可定是没有好事。
青墨已做好这样的准备。
“利姑姑,太后娘娘只传见姐姐一人吗?我可否也去。”
沁良娣站了出来,声音很薄,听来有些底气不足。
面见太后这事,于谁而言就是一种类似刑罚的存在。
沁良娣也怕啊,她何尝不想能躲便躲,哪里愿意出现在那寿安宫。
只是若是能成为青墨的陪伴,让她多一点安心,沁良娣愿意冒这个险。
可她的好心与热情,碰到利姑姑那冰冷的神情,最终也只能是被浇灭的火苗,连烟也不剩。
“太后娘娘只传见侧妃娘娘一人,旁人无需跟从,太后娘娘身子尚未痊愈,若是去的人多了,扰到娘娘的清休,那这责任谁都担不起,还请沁良娣见谅。”
利姑姑面无表情吐出这一番话来,仍旧是昂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哪里像是姑姑对皇子妃说的话。
青墨心中真是不悦,险些便要替沁良娣出这个口气,一步已经迈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