徳氏一家人从西漠一路往京都走,每进入一道府门,车马就会被换大换华贵。这样走走歇歇近两个月,终于回到了京都。礼部侍郎直接引着徳氏到了他们的新家,大气奢华的秦国公府,而后,便回宫复命去了。
此刻,沐熹坐在卧室中,看着菡晓指挥新的家仆们收拾外屋,看着看着,便出了神。忽然,门口传来了苗夫人的声音,沐熹醒了过来,忙起身道,“母亲怎么过来了?”
“过来瞧瞧你这里,都收拾好了吗?”
“快了。母亲先过来坐吧。”沐熹扶着母亲一起坐下。苗夫人转头看看家仆们忙忙碌碌,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又转过来看着沐熹,拉过沐熹的手仔细地瞧了瞧,连连点头,道,“看来那些方子还是挺管用的,不到两个月的功夫,这手,已经恢复地和当初差不多了。脸上也白回来了许多。陛下也是思虑周全,还替我们想到了这个。”
沐熹听了便是阴沉了脸,说,“再有用,也平不了背上那道疤痕。就算能平复掉身上的这些痕迹,那心里的呢?心里的疤,怎样才能拂去?”
苗夫人听了沐熹的话,无奈地摇了摇头,“细月,母亲知道你心里难受,为你姐姐伤心不值。但过去的终究是过去了,你不能带着怨恨过一辈子啊。陛下心里还是有阿淳的,不然怎么会不惜代价为阿淳平反?还追封为‘惠皇后’?这若是换了别人,别说是重色轻义的人,哪怕是有情有义的,知道了阿淳是有冤屈的,又有几个愿意打破好不容易得来的平静,只为了一个后妃的清誉?”
“若不是他,姐姐怎会遭遇厄运?”
“是,是因为陛下过于宠爱阿淳才引得别人去害她,但,陛下也需要时间才能去救阿淳啊,可是,阿淳没有留给陛下这个机会。”
“姐姐最重情义了,一定是因为他不信姐姐,软禁姐姐送姐姐去锦宫,姐姐才会伤透了心,最后自尽的。”
“面上的功夫总需要做,毕竟是巫蛊谋害皇帝,怎么可能还如往常一样优待阿淳?”
“那还不是因为他亲自挑选的宫人中出现了异数,才会让陷害姐姐的罪名被坐实。”
“阿淳活在这个世上,总不可能有万无一失,总会有意外,总不能拿个牢笼困住阿淳吧。”
“还是他,让姐姐成为了后宫中人的眼中钉,否则,何来的万一?”
苗夫人看见沐熹仍旧这般固执,实在头疼,往沐熹更挪进一步道,“陛下不宠爱阿淳,你可怜阿淳一生错付;他宠爱阿淳,你又怪他没能时时照拂;他若宠一时不宠一时,你又要责怪他只爱重美色,辜负了阿淳。你这般钻牛角尖,于陛下实在不公。你怎么不责怪我与你父亲,责怪我们为何把阿淳生得这样好,却又不教会她与人勾心斗角、明争暗斗?你为什么不责怪阿淳,她为何不一早犯错,让皇帝嫌弃她,然后把自己藏在尘埃中,默默度过,以保一世平安?亦或是你要责怪老天,怪他将阿淳生到了俗世中?”
听罢母亲这一番话,沐熹无法争辩,安静了下来。
见女儿不再顶真,苗夫人也松了下来,声音柔了不少,“事情变成这样,有许多原因,是有陛下的考虑不周,也许他应该与阿淳解释一番再下旨意,好让阿淳宽心,等待陛下救她。但起因终究是那几人的陷害。阿淳也认死理,她若能想开些,多等一会儿,也许就会等到陛下了……”
长叹一声,母女二人都不再言语了,只听见外面仆人们忙碌的声音,好似从未被母女二人的话打扰到。片刻后,沐熹说道,“我想回去看看。”
沐熹指的是原先的家,苗夫人会意,叹了口气,“早已破败得不成样子,还去看什么?不如就让它去吧,也免得多添伤感。其实陛下这安排挺好的,把那屋苑推了,建一座寺庙,日日夜夜诵佛经,也是为阿淳和咱们添一份恩德。待来日那宝惠寺建好了,咱们再回去看吧。”
沐熹并不做声,但也不反对母亲的说法。
…………
到了夜里,众人都各自安歇下了,不知道父母和哥哥睡不睡得着,沐熹,是怎么也闭不上眼。周遭寂静无息,仿佛针落有声,沐熹这才觉得脑袋安静了不少。躺在榻上,回想这一路,沐熹觉得一切都像是梦一样。狂风烈日,非人折磨都好似仍在眼前,已经过了几个月舒适日子的沐熹,现在想来也是心颤后怕的。
越想越觉得睡意全无,索性,沐熹披着衣裳下了床榻,一步步,慢悠悠地,在这新屋子里转。虽然屋苑的陈设很像以前的旧宅,但终究不是。沐熹借着一丝月光,细细瞧着锦衣华服、高床暖被,手指一件件抚过新的家居物件。可每走一步,沐熹都觉得心多痛一分,她小心翼翼,不敢轻易再踏足,仿佛她走过的这些不是新家的茵褥,而是泽之的血肉。强忍了这些日子的沐熹,终于忍不住伏在地上痛哭起来,肝肠寸断,泪如雨下。手指在茵褥上抓挠,可却什么都握不住,仿佛此刻的她心痛想要个慰藉,却无能为力,只得生生承受这钻心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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