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谢谢你们……”
孩子一落地,女鬼就自觉飘出了护士姑娘的身体,我感觉手臂一松,怀抱里只剩下半块裙子,抬头看见女鬼抱着自己的孩子,目光充满怜爱。
“好人会有好报的。谢谢你宁姑娘。”
女鬼带着感激的微笑,逐渐远去。
我目送她远去,略一蹙眉,她刚刚叫了我什么?宁姑娘……
奇怪,她是鬼魂,我是人类,按理说我们互不相识,她怎么会知道我姓什么……应该是刚才和祝长乐对话斗嘴的时候,无意间泄露了吧。
“咳咳。”边上的护士小姐咳嗽着,挣扎着要自己起来。
我连忙收回思绪,制止她:“诶,你别急着起来,我扶着你吧。”
护士笑笑:“你别误会了,我只是借出肉身给她产子,真正生孩子的不是我。”
我微微一愣,笑着说:“我知道,不过你被附身多少损耗了一些元气和精气神,还是慢点来比较好。”
护士点头:“听你的。”休息了一会儿,她侧头问我:“宁小姐是吧?”
“嗯,我叫宁欢。”我说。
护士笑道:“真巧,我姓陆,单名一个宁字。陆宁。”
我眼睛眨了一下:“这样啊。”
“对了,宁小姐……”
我忙摆手:“你叫我宁欢就好。我就叫你陆宁吧。”
“好。宁欢。”陆宁很爽利,一点也不矫情,“对了,我想问你刚才怎么顿了一下,是不是我的身体哪里不对?不会是需要好长一段时间康复吧……”
陆宁有些紧张,立刻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
“不,不是的。”我和气地笑笑:“我只是有些奇怪。”
“奇怪什么?”陆宁问。
“你说了‘肉身’两个字,一般情况下,不懂行的人只会把身体称为‘身体’,不会称为‘肉身’的。”我笑了一下,“那是我们这些专业做这行的人的说辞。”
“这个呀,那没什么啦。我虽然是个小护士,但不上班的时候喜欢宅在家里看恐怖片呀。你知道泰国的鬼片很出名,看多了就学了些七七八八的学术名字。哈哈。”
她这样爽朗,连带着我的心情也上扬了。
“我好像恢复了一点力气。”陆宁为了证明,还握了握拳头:“你看,是不是可以走了?”
我看了一眼她的脸色,的确比之前红润了不少,又打量了四周,控制者已经离开这鬼打墙就困不住我们了。
“好。那我们走吧。”
“嗯。”
出去时候果然顺畅许多,我甚至不用放大桃木剑御剑飞行,和陆宁两个人很容易就辨别了方向,朝着先前的巷口走出去。
我跟陆宁说了,还要去找个朋友。
陆宁自然答应。
拐了一个口子,见到我用白网做出的壁垒,我心中雀跃地跑过去,一边利索地解除了壁垒:“猪头乐,你还活着吧,没被吓死吧。哈哈,我说了很快就回来的——”
我夸张地张开双臂,想要来一个热烈的拥抱。
没想到一直耸拉着肩膀,低着脑袋的祝长乐猛地抬头,伸手用力推开我:“别碰我!”
我被狠狠推开,踉跄了好几步,被陆宁扶住才没有摔倒。
我错愕不已地看着面前的好友:“猪头乐……”
祝长乐的身体在战栗,那是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这种恐惧我在收鬼过程中遇见过很多次,再熟悉不过了。
我只是不能相信,因为我不相信于是又走近,紧紧盯着她的眼睛试图分辨她眼底的情绪。
“长乐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我没有受伤,我只是——”祝长乐音量拔高,语气急促地说了这几个字,忽然又狠狠闭了闭眼,才悠悠地低语道:“小泥巴,你不该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我一愣,立刻说:“对不起,我也是没有办法,我得去追女鬼——”
“别跟我提那些恶心的东西!你不知道刚刚我都遭遇了什么,那些东西……那些东西……”祝长乐情绪又激动起来,瞳孔里放缩不断,手脚又止不住颤抖起来。
“小泥巴,你跟我说实话。这次你丢下我是不是为了报复我,为了十年前我丢下你,任由你被那些孩子欺负……”
祝长乐眼神带着伤怨,就这样失望地盯着我。
我心头猛地一紧,咬着牙齿:“你以为我是这种人?我就算记恨也绝不会拿你的安全开玩笑!”
祝长乐看着我,眼底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我看到她的犹豫,她的挣扎,她的不忍。
见到好友如此纠结,我也是不忍心,再一次提步迈进。
只是我一抬脚,她立刻有了动作,身体迅速做出防备的姿态,就连眼神里也露出一丝让人难以置信的害怕。
那一刹那,我的喉头艰涩莫名。祝长乐。
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发小。
祝长乐,她——
居然在怕我。
“宁欢。”一直静静看着的陆宁,忽然开口叫了我一声。
我反射性回头,近在咫尺的望进她的眼睛,她的眼睛很黑,清晰地倒映出我的模样——头发散乱,脸颊上沾染了刚才接生时候带出的胎血,身上也是,裙子被扯去半块。
这样的我狼狈不堪,这样的我让祝长乐害怕。
不,我心头迅速否认了这一点——让她害怕的绝不是我的外表,从来都不是。
我背对着祝长乐,微微闭了闭眼。
手臂上传来一阵淡淡的温暖,睁开眼看见陆宁对我微笑:“没事的宁欢,你朋友只是受了惊吓。来,我们一起走出去吧。”
我愣愣的,但还是能感觉到她的善意。
陆宁她是在给我和祝长乐彼此一个台阶下。
“好。”我顺从地点头,带着一点犹疑去看身后的祝长乐。
陆宁笑着过去,也拉起祝长乐的手,期初她僵硬了一下,不过还好没有推开。
我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本该被照顾的陆宁一手拉着一个,三人一起走出了鬼打墙的巷子,回到正常的人类世界里,已经接近黄昏。
“我家就在附近,我得回去了,晚上还要去医院值班。”陆宁看了看我们,有些不放心:“你们……没问题吧。”
祝长乐默然不语,我手心微凉,勉强打起精神,笑了笑:“没事,你快走吧。”
陆宁是聪明人,知道她一个外人再好心也解决不了问题,于是点头:“好。那我走了,你们两个保重。”
“嗯。”
黄昏下,陆宁转身离去,我这才发现她穿了一件棕黄的连衣裙,裙摆飞扬而起的时候隐约露出大腿后侧的纹身,我略微瞄了一眼。
似乎,是一只闭目眼神活灵活现的小狐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