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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有这么一群人,他们隐匿在僻远山村,也混迹在繁华都市,又或是身处洋馆工房,尽管生存状态各异,但却拥有着除了魔术之外的共同特质——从最深层的心理状态上疏远世俗、不得不守在世代相传的樊篱,即便因此而深受两种身份认知的冲突煎熬也不敢越雷池半步。
——看似腐朽的陈规陋习,却给予这群自称为魔术师的影子以万世难易的特权。
他们盘踞在科技之光永远无法穿透的里侧,不受世俗法律和伦理道德约束,却能依赖表侧的资源充实自身。然而斗争是人类的本性,魔术师之间倘若起了仇衅和争执,也不得不采取其特有的习惯和契约进行裁定。
自我强制证文就是裁定的手段之一。无视契约双方魔术水准和身份的差距,它是最铁面无私的强制诅咒。一旦使用契约者的魔术刻印机能强加于本人身上,其在原则上有着任何手段都无法消除的效力。即便使用者失去了生命,该魔术刻印也会束缚着死者的灵魂,而不会代代的继承下去,是非常危险的魔术。对魔术师来说,递上这不可解除的诅咒式的证文,实际上意味着在交涉中做出了最大限度的让步。
而诗羽所提出的阿兹达哈卡一族的契约,便是凌驾于自我强制证文之上的二重血誓。这是基于同一魔术系统或者血脉的契约双方而创立的严酷誓约。远古之民正是以此来保证王位竞赛的公平性。只要诗羽和间桐脏砚完成血誓,任意一方如果违背其契约内容,魔术回路、魔术刻印与起源就会寸寸崩坏,即便连灵魂也会遭受到对方的奴役,永世不得超脱!
“没问题。”间桐脏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回到一楼大厅,沙发上空突然刮起了一阵漆黑的阴风,隐隐可见溪水般汇聚、凝结的虫流闪过,最终形成了一张人脸。老朽却充满恶意的人脸。
间桐脏砚。
诗羽目光一凝,意念所至之处,虚空中浮现出了一份羊皮纸般的文书。
她按照阿兹达哈卡的遗传讯息所述,在羊皮纸上烙下了自己的灵魂印记,术式启动后就把这份契约文书平平地悬空送到了间桐脏砚手上。
脏砚确认并无歧义后也跟着烙上了自己的灵魂印记,只是颜色比诗羽暗淡了许多。
于是双方就以灵魂为赌注完成了这次牢不可破的契约。
但诗羽并没有因此而掉以轻心,反而更加警惕这个老头了。
在勾心斗角的魔术师社会里,从来没有仅仅凭着一份血誓就能消弭争斗的先例。老贼答应得如此爽快,这里面没有猫腻才怪!
但至少她保住了樱,哪怕老家伙还藏着更毒辣的后手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要知道她现在还是不完全状态,时间拖得越久她抹杀间桐脏砚的把握就越大!
在小樱的异常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后,脏砚突然道:“诗羽,是这个名字吧?既然我们达成了共识,老夫也得关注下你的信息,也好心里有个数。你说对吧?”
诗羽诧异地望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首先一个问题,你的魔术回路数目是多少?”
诗羽一愣,板起小脸。
“三条。怎么了?”
呃,没错。不知道为什么,诗羽只有三条魔术回路。
当初在蜕变完成的那一瞬间,诗羽就通过意念感知发觉了这具幼女身躯里的魔术回路少得可怜。不过她对此并没有过多理会。
因为诗羽赖以生存的是她驰骋黑暗世界的异能,如果能够取回沉寂的异能,再算上阿兹达哈卡邪龙遗留的血脉能力的话,她有自信击退任何一位敢轻视她的魔术师。
“……真是令人惊讶,诗羽……这种程度的魔术回路,可支撑不起英灵长时间战斗所需要的魔力。如果是耗魔低的从者那自然另当别论,但你考虑好召唤哪个英灵了吗?”
纵然见多识广如间桐脏砚,也不禁为诗羽那稀少的魔术回路数目而感到吃惊。
一般来说二十条左右的魔术回路就已经是数量平平了,全身上下只有三条魔术回路的话也只是比他的孙子慎二要好些罢了。
魔术回路是魔术师在体内的模拟神经,它既是将生命力转换魔力的通路,也是与基盘相连做成的大魔术式的道路。诗羽的魔术回路太少就会直接影响到她的魔力生成量,而冬木市的圣杯系统中支撑英灵现世并参与顶尖厮杀的魔力大部分都要御主自己提供——
要是没有多少魔力的菜鸟魔术师被卷入战争,说不定一场战斗下来英灵所需要的庞大耗魔就足以把他活活抽干。所以圣杯战争才叫七名魔术师和七位英灵的战争。
“虽然魔术回路的数量是天生决定的,但对于我血脉中潜伏着的恐怖力量,老头子你不是最清楚吗?只要能捉到活人,我就有了近乎无穷无尽的魔力源泉。”
诗羽似笑非笑地瞧着间桐脏砚。
她当然没有跟这老贼说实话,尽管她体内的魔术回路只有三条,但这三条魔术回路的精细程度却非同一般——起初以异能内视自身之时,她就被这巧夺天工的回路吓了一跳。
虽然记忆碎片中没有相关资料,但显然这些魔术回路的质量是相当不错的,至少要比小樱的魔术回路要更加精细坚韧,容量也更大。
宽敞的大厅里回荡着间桐脏砚的低笑:“如此自信,真是令人意外呢,诗羽。看来老夫连圣遗物都不用准备了?如果你真要把冬木市的生灵化作养料的话,说不定连英灵都会饮恨吧。”
“老头,你以为我会放心地让你在圣遗物上做手脚?”
诗羽嗤笑一声,抱着由于身体极度虚弱而陷入沉睡的樱走上了二楼。
“即便在建立血誓的前提下,你也不敢在我面前现出本体,这算是心虚吗?”
宅邸的空气弥漫着一阵压抑的气氛,似乎被诗羽说中了心事,又像是怒极失声,间桐脏砚再也没有说话。
在悠长的岁月里,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今天这般大动干戈了,在取得了暂时的和平后,这座洋馆很快就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或许是日以继夜的折磨对身体产生的过度负荷所致,小樱毫无知觉地沉睡着。
若非她遣入其血管的魔虫没有任何异样,诗羽绝对会怀疑间桐脏砚是否又命令蛛网虫做了什么。刚才女孩遭受的那种濒临绝望的痛苦让她相当后怕,换做是前世那些经过特训的铁血战士,也未必能够忍受住如此可怖的摧残吧。
“你不是弱者。”诗羽轻轻地呢喃着。
第一次地,她被这个女孩折服了。诗羽轻手轻脚地把萝莉安置在一间空房的床上,心中对她的忍耐能力感到了由衷的钦佩。如果有她的教导,说不定小樱会成为一个不输于那人的强者、虽然这个女童未来要走的是魔术师的道路就是了。
窗口的月光有点稀薄,深浅不一的云层环绕着诗羽目光所能涉及的天幕和高楼一角。轻柔似雾,女孩紧抿的嘴唇纵然身处梦境也依旧透着一丝痛楚和倔强。
没想到间桐樱还会露出这种神情呢,看来只要有哪怕一线希望,人都不可能彻底放弃
诗羽帮她盖好被子,坐在床沿静静瞧了片刻,轻轻打了个哈欠,起身欲走。
“别走,不要离开我……”
恰在这时候,房间里突然响起了一声令人心疼的哀求——
诗羽停了下来,低头瞧去,只见她的百褶裙裙裾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只小手紧紧拽着,如刚去壳的鸡蛋般白嫩光滑,也不知是月华还是肌肤。
“妈妈,你不要我了吗?妈妈——”
诗羽循声望去,女孩眼角已挂满了莹莹泪珠,闭着眼一声声地呼唤着母亲,充满了委屈和渴慕。厚实的被子也早被她踢到一边,似乎感受到了诗羽的存在,下意识地朝她这边拱了拱,着实令人心生怜惜。
“远坂时臣,都是你的错!别让我在圣杯战争中遇到你,不然我可忍不住在小樱面前把你狠狠地揍一顿。”
残缺的记忆碎片中保留着间桐樱过继事件的始末,其实换谁坐到时臣那个位子上都只能把樱让给缺少魔术继承人的间桐家,但理智归理智,诗羽掰了半天都无法把间桐樱的小手拿开后,满腔的恼火和无奈让她把这笔账记在了远坂时臣身上。
仿佛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小樱死死都不肯松开抓着诗羽裙角的手。一声声妈妈把栖息着数十年男儿魂的幼女叫得满头黑线——
当然诗羽如果拿出真本事的话自然能从间桐樱手中挣脱开,但那样势必会伤到樱,现今她对这个小女孩也有了好感,多多少少也不愿意她受到伤害。于是乎便僵持住了。
“罢了罢了,我的小祖宗,就当我是为上辈子在骷髅宫那里占的便宜赎罪吧。”
诗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嘟囔着躺到床上,扯过被子蒙头便睡。
大概是只要还抓着诗羽便安心了,兀自沉浸在梦中的小樱过了一会儿后就止住了泪水。
根本不像是睡着了啊!这熊孩子就是难办,尤其是家庭环境苦大仇深的娃,根本不能带哇。也不知骷髅宫那家伙当年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放弃幼师工作当佣兵的。如果有机会回去的话一定要好好问问她……
胡思乱想了一阵,诗羽也跟着进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