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一片嘈杂声传来,人声和东西碰撞的混杂声不绝于耳,黎雪雅还没有走进会议室,一个纸箱子从里面飞了出来,差点砸到黎雪雅。
黎雪雅面色嗔怒,走进会议室,只见员工们散乱成团,凳上和桌上摆放着一箱又一箱的沐浴露,洗发露,洗洁精,洗衣液,毛巾等。
郝志多蹲在地上找合适的空纸箱,这个也不满意,那个也不满意,黎雪雅怒气冲冲地走到郝志多跟前骂道:“郝大叔,你发什么神经啊?刚才门外的那个箱子是你扔的吧?”
郝志多满脸焦急地找着纸箱,一边说道:“叔叔脾气一上来就这样,这单位每次发点劳保,空箱子都被他们一抢而光,刚才老子看上个空箱子准备替你程哥哥装劳保用,结果那该死的李茂德跟老子抢,老子一火大就把箱子扔在外面。”
“哼,那你不长点眼睛,把我伤到了该怎么办?”黎雪雅没那么生气了,又假装继续生郝志多的气。
郝志多脸色又变为笑脸,脑袋凑过黎雪雅耳根,“我不也是为了你程哥哥吗?他呀!上班车迟,来得晚,为人又慢条斯理,娘们儿兮兮的哪里斗得过这些大老爷们儿,我这不替他把这些事儿给搞定,他一来就省事儿多了!”
“没想到你对程大哥还挺好的!”黎雪雅替程漠然感到欣慰。
“那是,他是我兄弟,我不对他好谁对他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和他老铁了!”
郝志多虽说是个土农民形象,大老粗性格,但为人耿直,乐观,幽默,爱憎分明,是个有血有肉的性情中人,他经常能给人带来快乐,即使他不耍宝,光他那鼠头鼠脑的长相也能笑翻一群人,黎雪雅有时不禁在想要是程漠然也能像郝志多这样乐观处事的心态,或许他活得会更自在。
员工们纷纷抢领着劳保,毫无规章秩序,各自领好后,都把空的塑料袋和纸削乱扔一地,潘良瑞大大的不悦,骂道:“我说你们有点素质行不行,慢慢领,可别弄错了,不然你们可要赔偿的!”
一边点算劳保和制表的康玲放下了手中的笔,说道:“沐浴露一瓶,洗发露一瓶,洗洁精一瓶,洗衣液一壶,毛巾一张,你们按照表上规定的数额来领,千万不要领多了!领好后在表上签个字。”
员工们井然有序多了,一个个挨着领,领好后就去康玲那签字,郝志多已经把他和程漠然的劳保给领了,不过他只签了他自己的名字。
黎雪雅也领好劳保准备签字,当她弯下腰身时,感觉后面有人挡住了她的背,距离靠得很近,有股温暖的体热散发出来,黎雪雅签完名字直起腰身,身后那人用脚尖故意踩了一下黎雪雅的后跟,力道虽不重不疼,却把她鞋后跟踩掉了。
黎雪雅心里火大,谁这么无聊会踩她鞋后跟,她一转身居然是……居然是程漠然踩自己的脚后跟,他那狡黠得意的神情,好生看不惯,眼珠子还转了转表示自己对刚才的行为不承认,还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
黎雪雅有些冒微火,“干嘛踩我?”
“你挡着我签名了啊?”程漠然变得嬉皮笑脸起来。
黎雪雅这次不跟他客气,骂道:“不会说请吗?”
“我不会说‘请’啊?我以为踩你一下你就明白了,谁知道你那么笨,笨到头上冒气儿,关我什么事儿啊?”
“你……”黎雪雅无语了。
“你什么你啊,我还没签字呢?你让嘛!”程漠然依旧满脸坏笑,逮着黎雪雅的细胳膊一把撩开,不过其他员工还好没注意到,不然黎雪雅的丑可就丢大了。
“你……”黎雪雅几乎郁闷无语到崩溃,心里暗骂道,死老东西,变色龙,跟我装清高,耍冷漠,玩挑逗,戏弄人,简直就是个坏蛋,怎么那么气人,他个老家伙当真以为杀人偿命,气死人就不偿命啊?
郝志多抱着一箱劳保过来,“老死人,签完字,把你的劳保拿着,老子刚才费了好大劲儿才替你搞定,看你怎么谢我!”
程漠然回过头望着郝志多笑道:“谢谢你了,志多,辛苦了!”
“他帮你找空箱子差点把我给伤到了呢!”黎雪雅脸上还气呼呼的非要跟程漠然较劲儿。
“信不信我再踩你一脚。”程漠然依旧邪笑,脚上那尖头皮鞋又有点蠢蠢欲动的趋势,黎雪雅瞪着他那只快要“出招”的脚,感到不妙,往后退了几步,退不了了,黎雪雅趁其不备就跑出了会议室,只听身后那磁性温柔的声音笑了三声,声声都能把黎雪雅抓住,吓得黎雪雅不敢回头。
前些天来了一大车谷壳,下谷壳的员工们工作不到位,有二十多包谷壳放在了物资储备室外,有些麻袋捅破了口子,黄灿灿的谷壳像水一样流了一地,物资储备室里的谷壳也堆放得乱七八糟,潘良瑞对此甚是不满,这样的破活儿,他知道没人愿意做,于是他想到了平时老实巴交,逆来顺受的黎雪雅来接手这活儿,却完全没有考虑黎雪雅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力气搬得动几十斤一袋的谷壳。
黎雪雅换好工作服就被潘良瑞叫到跟前,“你去把物资储备室里的谷壳摆放整齐,还有把储备室门外那些谷壳全部搬进物资储备室里。”
黎雪雅惊住了,“是我一个人弄吗?”
“那么点活,你还想要几个人帮你?”潘良瑞变得严厉了些。
“啊?”黎雪雅脸上为难起来,看看自己的小手连抓鸡的本事都没有,几十斤重的谷壳袋自己怎么能搞定。
“不要耽搁时间快去干活!!”潘良瑞发出严肃的命令。
黎雪雅来到了物资储备室,顺着储备室往下是发酵房的走廊,离物资储备室最近的那几间发酵房里貌似有人正在干活,黎雪雅悄悄走过去往里看,是程漠然和郝志多正在翻曲块,黎雪雅很想请他们帮忙,可又担心影响他们干活,心想还是算了,自己咬咬牙就把这活儿给干了!
黎雪雅卷起袖子先到物资储备室里把堆放得乱七八糟的谷壳袋挪移好,争取挪出个空间能够装下那余下的二十多袋谷壳。
她一袋一袋得挪着,每袋谷壳都好重,时间一长,黎雪雅早已汗流晶莹,两根嫩嫩的臂膀都有些无力得发抖,终于凭借意志挪出了一个空间能装下那些余下的谷壳。
黎雪雅出了物资储备室,用衣袖擦拭着汗水,门前堆放的谷壳重几十斤,黎雪雅娇喘了会儿,戴上手套,揪着麻袋的两角,用力往上一提,居然提不动,黎雪雅咬咬牙再提一次,依旧提不起来,两根嫩藕似的臂膀已经瘫软无力了,她累得一屁股坐在了谷壳袋上。
黎雪雅心里着急了,自己怎么那么没出息,才干了那么点活儿自己就没力气了,可是不把这二十多袋谷壳放进物资储备室里,会被潘良瑞骂得很惨的,黎雪雅思索着该叫谁来帮忙呢?
程漠然翻完最后一块曲块,准备出发酵房拿些麻布口袋,看见了坐在谷壳袋上发愣的黎雪雅,问道:“小幺妹需要帮忙吗?”程漠然过人的观察能力一眼就能看出黎雪雅在想什么。
黎雪雅望向程漠然一副求助的眼神,一点都不顾及面子,“大哥,你帮帮我吧!”
程漠然“扑哧”一声平静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他径直走到黎雪雅跟前,笑容还没有褪去,“这下该不会说我只帮康玲不帮你了吧?”
“嘿嘿,哪里,哪里,我说笑呢!”黎雪雅得先讨好着他,让他替自己把活儿干了先,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得罪”他。
程漠然两只手举起谷壳袋,看似很轻松的样子又问道,“你费了半天劲儿在储备室里弄了个‘洞洞’是把这些谷壳袋放进去吧?”
“是啊,是啊!”黎雪雅急忙应答,看着程漠然举起谷壳袋还能跟自己说话,心里有些怕怕,真担心他手脚不稳砸了下来,但他手脚居然没有颤抖,不禁佩服,程漠然还真是有点力气,男人跟女人的气力真是差太远了。
只见程漠然一袋接一袋得举起,用力往储备室里一扔再扔,就像扔沙包一样,速度又快,力道又稳,方向又准,不一会儿的功夫黎雪雅“挖”好的那个“洞洞”就被程漠然给填好了!
程漠然完成任务望着黎雪雅得瑟一笑,“怎么样,我是不是比你厉害多了?”
黎雪雅眼睛瞪着程漠然,有点小眼瞪大眼的感觉,程漠然脸上有些轻微恐慌情绪,“瞪我干嘛?”
黎雪雅眼睛从程漠然身上移回来,换了张笑脸说道:“嘿嘿,地还没扫呢?”黎雪雅眼睛瞟了瞟地下洒满一地的谷壳。
程漠然看着这满地洒的谷壳,无语了,黎雪雅分明就是让他扫,真是得寸进尺,算了,心想,不帮她的话她又得说自己没替她干活,于是他拿起大扫帚就沿着角落至宽阔处的地方扫着,一直扫到物资储备室里扫干净为止。
黎雪雅心里甭提多开心了,自己的活干完了,还是程漠然替自己干的活,一个人惬意地就想开溜时却被程漠然刚柔的声音叫住,“不说声谢谢就想跑啊?”程漠然将手中的大扫帚倚放在走廊柱子上,汗水直流的。
黎雪雅想故意气气他,“你不会说‘请’,我也不会说‘谢谢’啊?”说完黎雪雅就跑开了,离开了程漠然的视线。
要不是程漠然天生镇定自若,差点气得他跳脚,不过心里也觉得好笑,这丫头古灵精怪的也挺好玩儿的,以后有的是机会逗她,逗她玩儿也不失为人生的一大乐趣,程漠然不禁笑了起来,这样愉快的心情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黎雪雅从澡堂回来进了女更衣室,整理着自己箱子里的劳保用品,她把箱子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放进了自己带的口袋里,这样拿回家就方便多了。
整理好后,黎雪雅准备把那个空箱子拿到外面去扔掉,却不料看到了程漠然和郝志多背对着她正在聊天,黎雪雅朝程漠然脚下望望,好一双锃亮的尖头皮鞋。
顿时,黎雪雅心中有了坏主意,她右手拿着空箱子,脚步轻轻地向他俩走过去,弯腰驼背地,鬼鬼祟祟,神秘兮兮地,就像个窃贼,郝志多那双鼠眼儿瞄到了黎雪雅,黎雪雅也发现了郝志多看到自己,急忙用食指放在嘴上示意让他别揭穿自己。
郝志多看出点什么,对黎雪雅使了个眼色,表示思想达成一致。
一旁的程漠然看出郝志多的怪表情,问道:“怎么了,又想搞啥鬼?”
“嘿嘿,这次还真不是我搞鬼。”
郝志多话一说完,黎雪雅已经离程漠然前胸贴后背了,她右手的箱子举起,“哐”地一声一把套住了程漠然的脑袋,程漠然瞬间被黑暗笼罩着,心里抽搐得吓了一大跳,意识到自己被整了,接着他想用力把箱子从头上拿开,但郝志多和黎雪雅死死地把箱子往下扣,他怎么也弄不动。
紧接着箱子周围传来一阵阵敲打声,越敲越大声,越敲越来劲儿,震得程漠然耳朵发聋,头晕目眩,眼冒金星。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脚下被黎雪雅重重地一踩,锃亮的皮鞋留下了深深的脚印,只听箱子里传来“哦”的一声叫,程漠然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把这个纸箱子“捅”破了,就像是大力水手吃了菠菜一般。
重见“光明”的程漠然还来不及找黎雪雅和郝志多算账,低头看着自己被踩的皮鞋,万分心疼,赶紧从裤包里抽出一张纸巾把脚印擦干净。
郝志多站在一旁笑得弯腰哈背,“老子说你都快被作死了,还这么穷讲究?”
黎雪雅也在旁笑得合不拢嘴,但程漠然起身后面无表情,一脸严肃,没说话,一个人走了,看都没有看一眼黎雪雅,郝志多还在那解释说道:“开个玩笑嘛!怎么又生气了,真不好玩儿,又摆副死人脸,真小气!”
黎雪雅眼中闪过一丝懊悔,知道自己玩笑开大了,没想到程漠然这么严肃,连个玩笑都开不起,心里觉得又愧疚又失落,要是程漠然以后因此讨厌自己可怎么办啊?这大概是黎雪雅第一次惹火他吧,黎雪雅的本意就是想“报仇”的,就想着他可以逗自己玩儿,自己也可以唬弄唬弄他,没想到弄巧成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