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晨会,潘良瑞急急忙忙地替大家开完班前会后便遣散众员工出会议室,会议室只留下了程漠然一人。
潘良瑞从来没有如此恐慌,双手摩挲不安,面容焦急万分,不知道如何对程漠然开口。
程漠然坐在长凳上,泰然自若的表情,疑惑问着潘良瑞,“领导,究竟又有什么事情要私下跟我商讨?”
“哎,酿酒车间所有员工昨天去公司办公大楼闹事儿你可知情?”潘良瑞紧张道出此事。
程漠然思忖,反应敏捷,一下子就联想到了黎雪雅昨晚跟他说的那些话,于是坦然回应潘良瑞,“嗯,我知道,听说了!”
“程漠然啊,这次王总裁决议让你肩负制曲车间和酿酒车间的工人代表到总公司大会议室共同商讨薪酬改革的方案,你的担子不轻啊?”潘良瑞继续说道。
“真有此事?”程漠然惊愕,连潘良瑞都得到了这样的消息,那黎雪雅昨晚跟自己说得话是真的,自己不仅是要当两个车间的代表,这下发的薪酬改革方案也是假的,于是继续问潘良瑞,“领导是怎么得知这些消息的?”
潘良瑞皱了皱眉头,自己也有些雾水当头,说道:“具体怎样我也不知道,今早严主任打电话给我让我秘密通知你此事,让你务必有个心理准备,还有几天公司就会派人来面试这些工人代表,不合格的工人代表,公司也不会让他参与薪酬改革方案,当时我一听严主任这么一说,我都替你提心吊胆的,这虽说是荣耀,压力可不小啊,你一定要做好准备啊!”
程漠然脸色有些僵硬,半晌没有说话,他决定事情从来都是果断刚毅的,此时却犹豫起来,当两个车间的代表算什么?自己有才能怕什么?只是自从自己数次落选酿酒车间副主任后,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加上酿酒车间那两个卑鄙的黄主任和于闻恺,自己就更加不想与酿酒车间有更多的联系。
“程漠然,你考虑得怎么样了?”潘良瑞又有些急切地问道。
“容我想想……再回复您。”程漠然语气淡淡。
潘良瑞面容却更加焦迫,“这事儿容不得你拒绝啊,是王总裁通知严主任,严主任再让我通知你的,你出席两车间代表势在必行,以你之才也必定能够通过面试,去总公司会议室与高层领导共同商讨薪酬改革的方案毋庸置疑。”
程漠然脸色冷傲,突然起身,在潘良瑞面前还是带着那么一丝儒雅有礼的态度,勉强地口吻,“容我想想,我若不愿,公司领导能耐我何?”
“想想酿酒工吧!他们的工作环境比咱们车间都还要差呀?你是从酿酒车间过来的,酿酒何其劳苦你比我再清楚不过了,如今他们车间主任将他们的岗位工资定得那么低,昨日闹事已有人跳进大鱼池差点丧命,他们都是为了生计啊?酿酒车间虽大,人也多,但大多都是庸才和泛泛之辈,就等着一个有德行和才干的人为他们出头,我知道你虽落选了几次副主任的选举,但你的能力却不容小觑啊?说不定这是你扭转自身局面的一个大好机会,为什么不好好争取呢?”
潘良瑞的话,程漠然有些心动,这次是去总公司,会遇见公司高层领导,如若自己能在那些领导面前展示自己的能力,是否自己会改变工人的命运,或者留下一个美名,不管怎么说蒙受两个车间的员工如此信任对他来说都是一种荣誉,至少是对他能力的肯定,他究竟要不要当酿酒车间代表?只是酿酒车间有两个不值得尊敬的正副主任,他副主任的位子也是因为他们才没有的,想想心里就有口恶气,可如今机会摆在眼前,这也许是自己翻身的大好机会,自己要如何抉择?
程漠然有所动容,但心里那道坎儿还过不了,只能答复潘良瑞,“我考虑一下,明日再答复您!”程漠然阔步走出了会议室门。
潘良瑞无奈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车行在山路间,秋风敲打着车窗,沿途的风景秀丽,却也无法吸引程漠然的注意,他只是双手握着方向盘,眉头深锁,双目愁郁而专注地看向前方,脑海里思忖着一些事。
郝志多惬意地在副驾驶座上对着车窗外吸了口烟,看了看愁眉不展的程漠然,骂道:“老子说你今天干活的时候也心不在焉的,当两个车间的代表对于你这种人才完全不在话下,你有什么可犹豫的,刚好你这一来,杀杀于闻恺那小人的威风,看看谁才是真正有能力的人!”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程漠然懒得搭理郝志多这没文化的粗人,可是他一想到黎雪雅和潘良瑞都说过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那些辛辛苦苦劳作的酿酒工人考虑,他在酿酒车间呆了那么久,虽说与上级领导发生过冲突,可那些酿酒工对他都是很尊敬的,大家伙就像亲兄难弟一般,感情甚好,如今他们遇到了困难,无意间经那翟庆辉举荐,又逢王总裁准了自己担任两车间代表,莫非这是天意?自己本有能力若不替他们出面是否会逆了天意?
“志多,你也有很多年没有回酿酒车间了吧?咱们今天就回去一趟,我想看看那酿酒车间在于闻恺和黄主任的带领下究竟是个什么样子!”程漠然一边开车一边冷冷说道。
“去你大爷,你老子还饿着呢?”郝志多嗔道,以他的智商根本就想不到程漠然为什么要去酿酒车间。
程漠然突然呵呵道:“酿酒车间的饭卡我还留着呢,等会儿我充点钱,我请你吃食堂还不行吗?”
“不行,你得放老子下车,老子才不跟你去!”郝志多开始在车里叫唤。
程漠然加快了车速度,哈哈两声,“你就叫吧,跳吧!酿酒车间你跟我去定了!哈哈哈……”
酿酒车间地势宽阔,面积大到横跨十多二十个区程漠然把车靠边儿停了下来,郝志多下了车,鼠脸上吹鼻子瞪眼地生气道:“又来这破糟子地儿干嘛?味道很好闻吗?”
程漠然兄弟一般挽过郝志多肩膀,逗道:“别这么说,你好歹也在这酿酒车间呆了那么久,难道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那你跟你老子说,你来这儿想干嘛?”
程漠然面容平静,轻叹一声,“你们不是都希望我担任酿酒车间工人代表吗?我来这儿只是想搞清楚为什么酿酒车间会定得那么低的岗位工资,所以我想看看那些酿酒工的近况,不知道于闻恺继任副主任后他们日子过得怎么样!”
“呵……还说不关心,行动就证明了,你搞那么多名堂干嘛!直接答应潘良瑞不就得了!”
“这你就别管了,听我的就是!”程漠然心思缜密,事情都考虑得很周到,没有把握的事情自己绝不会轻诺。
程漠然与郝志多朝酿酒车间里走去,两三名酿酒工身着深蓝色的秋衣秋裤拖着一车曲粉朝他们面前走过,他们身上的气味已经分不清是糟子味还是汗味儿,那几名酿酒工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忽然停了下来,一年纪稍大点的酿酒工悲叹地对其他几个说,“咱们这么卖命的干活,不知道薪酬的事情究竟有没有转机,最近我腰疼的毛病又复发了,没办法呀!还得坚持干活!”
“哎,上个月咱们才领了120块奖金,还不知道这个月能领多少!基本工资本来就没多少,奖金再这么领下去,我们还怎么生活呀!”
“公司不是推举了程漠然当咱们车间的代表吗?我也没见过此人,不过大家对他的印象都挺好的,我相信他一定会替大家伙儿出头的!”
“我家是农村的,一家老小的生计都靠我,现在连买肉都得省着钱,还得供孩子上学,哎,我儿子说他想吃肉了,咱家都两个周没买肉了,钱着实打紧啊!”
“哎,别聊了,咱们还是干活去吧!”几个酿酒工闲谈完又推着那车曲粉往前走去。
郝志多忍不住气骂道:“他麻的于闻恺怎么管理的车间,怎么搞得这些酿酒工都没饭吃似的!”
程漠然听到这些,有些心酸,喉咙里干哽了几下,“志多,我们去我以前带领的班组看看。
大酒糟房里,酿酒工们卷起衣袖和裤腿,穿着黄色的凉拖,双手拿着羊铲子将那些酒糟子铲成一座小山包的形状,酒糟房里蒸汽腾腾,温度偏高,酿酒工们个个皆是大汗淋漓。
还未靠近大酒糟房,那酒糟浓烈刺鼻的酒酸味儿迎面扑来,让人忍住不捂鼻子,但程漠然在酿酒车间呆了十多年,这种难闻的酒糟味道也闻习惯了。
这是酿酒车间a区7组的大酒糟房,他曾经的组员们就在这里劳苦作业,如今他又回来了,他的组员们可还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