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碎碎先打破沉默:“阿姨,你没事了吗?刚才你突然吃了那么多药片是很危险的,以后千万别再这么做了。我还以为你要……虽然你现在看起来好像没事了,但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比较好。”语气是真心的担心。
“所以,我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小孩儿来说教了?”“妈妈”轻轻地开口,看都没看碎碎一下,“既然没能力救活‘我’,就别在那边瞎逼逼。”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这既不是妈妈,也不是“妈妈”!!!
难道因为那些药物,又诞生了一个新的人格?!……不,看那些药物的量,估计诞生了不止一个新人格……
而且听她话的意思,那个“妈妈”,应该因为大量药物作用的效果,被杀死了……
我突然想到之前在宿舍听到的广播里说的“新诺2号的使用者大脑思维变得尤其清晰,且伴有精神振奋,症状类似服用了过量的兴奋剂”。难道,刚刚“妈妈”吞药是想通过药物作用,刺激自己大脑的智力区域,从而来找出我们身上藏着的那些秘密?即使知道自己会被杀死,被新的人格取代也无所谓?!
我突然很不明白这些通过药物诞生的人格的思维回路。一般不正是因为想要霸占身体,才这么努力地装作原本的那个人,同时找寻同类、跟同类合作,并一刻不停地一起寻找真相吗?
难道他们其实对自己存在与否并不感兴趣,只是希望自己的“种族”能够占领这个星球就够了?那么我们面对的……可能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我突然再次深深地担心——妈妈还能够回来吗?现在她的身体里已经诞生了不知道多少新人格了,她一个人需要对抗那么多不按常理出牌、冷酷又没有人性的人格,会不会最终被打败,然后被其他人格所吞噬、淹没……?!况且刚刚被杀死的人格里,也不知道包不包含她原本的那个人格……
我越想越害怕,双唇都发抖起来。现在我极力渴望陆院长和舅舅快点到家,因为眼下的这个场面,只靠我一个人,绝对控制不住。
新“妈妈”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勾起了一抹笑容,不急不慢地朝我走来。我不知所措,一时不知该怎样躲闪,就这样被她抓住了肩膀。她抬起手摸了摸我的脸,语调微扬地说:“哟,还化了妆?我怎么不知道你平常会化妆?”她歪了歪头,用手指在我眼圈附近抹了抹,“还是说?是为了遮掩什么?”
我的脚底一阵发软。慌乱地想要别开头,却被她用另一只手死死地固定住,动弹不得。她就这么一路拖着我,来到妈妈房间的梳妆镜前,用身子挡住我逃跑的路线。再放开我的脸,从一堆瓶瓶罐罐中挑出卸妆水,拧开瓶盖,倒了一点在化妆棉上,然后毫不怜惜地就重重朝我脸上抹去。
“这么一近看,我们家闺女的皮肤真好呢,”她用与动作完全不符的柔和语气说道,“可惜啊,好浓的黑眼圈。你说你昨晚干嘛去了?不是说很累了早早就睡了吗?”
我张了张嘴,面对这这样的“她”,竟无法再说出更多的谎来。感觉无论怎样的谎言,在“她”面前都是无效的,只会显示出我撒谎技术的拙劣和可笑而已。最终,我丧气地低下头——“她”跟“她”,真的完全不同,简直不是同一个等级的。
碎碎这时候也跟了进来:“阿姨,你别这么对于糯,她昨晚跟我在一起,我们是早早就睡了的。不过于糯昨晚做了噩梦,没睡好。”
“妈妈”一下子沉了脸色:“我说过了,我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孩来说教。这是我的女儿,我爱怎样就怎样,你一个外人管不着。”说着,她起身,把碎碎往外推,“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这种无礼的人。”
我也连忙起身,拉住“妈妈”:“‘妈妈’你别这样,她是我朋友,你怎么可以对我朋友这样子?”
“妈妈”停住,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真是反了你了。在这个家,你发言权大还是我发言权大?我从来没有同意过你交这种朋友,你看都把你教坏了。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让她出去,要么你跟她一起出去。”
碎碎急忙对我用眼神示意她没事,然后对“妈妈”说:“阿姨,你不喜欢我,我这就出去,你别让于糯为难。”然后走过来把医药箱递给我,转身就走了。我愧疚地看着她,猜她应该是去跟小野汇合了。我感觉我没有守护住她,就算是脾气那么好的碎碎被这样对待应该也会有些不开心吧……顿时就有点垂头丧气,不知道她以后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道歉。
“妈妈”看着我,半响皮笑肉不笑地说:“你看,这不是很容易吗?你们的友情也不那么深嘛,你就这么看着她走也不阻拦一下。”
我握紧了双拳,却又怕她看出什么,只能立刻低了头,用刘海挡住了自己的表情。
她也没有继续说那些刺激人的话,而是接着碎碎刚才的话说道:“你昨晚做噩梦了?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吗?”
我没答话,本想就这样继续保持沉默。可半分钟后她一下子大力抬起了我的下巴,强迫我不得不直视她的脸。我看到她双眼弯弯,笑意却没有达到眼底:“你最好乖乖回答我的问题,记住,以后我不会再问第二遍。”
“……是的,可能是因为这几天都没睡好吧,所以昨晚也没睡安稳。”我抿抿嘴唇,终于不甘心地回答道,再也没有看她的眼睛。
“哦?”她也不在意,放开我的下巴,“那你这几天经历了什么呢?让你这几天都没睡好?”
我连忙再次低下头:“我去了趟学校,想看看什么时候重新开学。”
“你这么好学,妈妈好开心呀。”她笑着凑到我的耳边,“不过,你告诉妈妈,怎么去学校去了这么多天?都大三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不跟妈妈说在学校会睡不好?那样别人会以为妈妈不关心你呢。来,现在跟妈妈说,是因为宿舍条件不好吗?可是妈妈记得当初帮你把宿舍的床铺的很软啊。”她歪着头装模作样地分析着,语气似乎非常疑惑。
我紧紧咬着牙齿,让自己镇定下来——舅舅他们肯定马上就会到家的!然后转转眼睛告诉她:“我回了趟宿舍,发现宿舍的紫薯苗快死了,就留下来照顾它了,想着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干,就没立马回来。”
“哦,是这样啊。照顾个盆栽照顾得这么辛苦呀,这么大黑眼圈,还会做噩梦?”“妈妈”“恍然大悟”之后,又摆出一脸惊讶的表情。
我没办法,只能厚脸皮地一口咬定:“是啊,还顺便照顾了其他舍友养的盆栽,每天都收拾到很晚,还老是有虫子突然冒出来,真是吓死人了,害我噩梦里也都是各种奇怪的虫子。”
“哦?盆栽啊……是开红色花的盆栽吗?”“妈妈”捏着我的手,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仍然没有放过我。
“嗯不止是红色花啊,我们宿舍的盆栽开什么颜色花的都有。”我心底一惊,却马上命令自己镇定下来,仍然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道,故作天真无辜状。
“真的吗?那有没有狗屎花盆栽呢?”“妈妈”笑着拨开我的刘海,直直盯着我的脸,“还是我该说——龙、船、花?”